“。。。你。。。”妮兒瞬間的失神,孫普看在眼中,卻不知該說些什麼,“。。。並不是她的錯。”
妮兒輕笑出聲,回過頭意味深長地看著孫普,“也許罷。。。隻是分辨清楚了又如何。。。分清了便能不恨了麼?分清了便能逃出自己的困境麼?。。。困境在心中,逃不脫的,我也不想逃了。。。而你呢?孫博士,你又為什麼要如此盡心盡力去幫她?”
“我。。。”孫普隻說出口了這一個字,便無限沉默下去。這一刻,他能選擇的隻有沉默,因為此時此刻,他自己也不知曉,究竟什麼是對,怎樣為錯。
“瞧,你也回答不了不是麼?”妮兒掰開鹿笙的嘴,將藥粉灌進去,又取下腰間綴著的水壺給她送藥,“我要的是給自己一個結果,一個交代,即使我知道這個交代未必如我所願,我樂於去找到。。。你還請作壁上觀,這是我與鹿笙之間的事情。”
“咳咳。。。”
鹿笙一口氣緩過來,輕嗽一聲,撐起眼皮,無力地看向妮兒,又轉向院中,艱難地挪動著慘白的雙唇,喑啞喃喃,“妮兒。。。孫普。。。”
“你醒了。”妮兒見著鹿笙醒轉,在她的手腕上又割了一劍,將劍丟在她身邊,緩步而退,“你還有一段時間才能恢複,我會慢慢等的。”
鹿笙吃痛,垂下頭看著自己雙腕上數道傷口,有的血液已經幹涸,有的還在潺潺流血,竟咧開嘴笑起來,“嗬。。。嗬。。。割這裏有什麼用。。。應該割脖子。。。”
“割了脖子,我想問的話便問不到了。”妮兒漠然答道。
不知是血流的太多,還是毒性尚未完全解去,鹿笙仿佛一絲氣力也無,整個人隻能靠著石柱的支撐,勉強坐在原地。她有氣無力地喘息道,“。。。好。。。你問,我答。”
“你是不是把解藥給了倩菀?”
“。。。是。”
“為什麼?!”
“因為。。。”鹿笙頓了許久,方長長歎出一口氣,“。。。因為李源說,‘需我助他救倩菀。’”
“就因為這一句?”妮兒反問。
“就因為這一句。”鹿笙應道。
妮兒咯咯笑起來,她看著鹿笙,眼中滿是淚水,不知是否是笑出的淚水,“嗬,就因為這一句話,就因為這一句話,你就可以甘願去做一個活死人,把解藥拱手相讓?那如果我要你助我殺了倩菀,你會不會也因為這一句話而助我?”
“會。”鹿笙泰然答道,沒有一絲遲疑,“但你不會告訴我這件事,也不會要我助你去殺倩菀,因為連你自己都知道。。。你在做的事情是錯的,是沒有結果的。。。”
妮兒深深吸入一口氣,胸中仿佛有千萬言語要道出,卻終究隻是別過頭,默然佇立。
“。。。你的計劃的確很完美,可你想要的真的是站在李源身邊的那個位置麼?”鹿笙撐著身子,蹭著石柱一點一點站起,“你想要的。。。是李源心裏的。。。那個位置。。。”
風,好似不會停歇一般吹著,一陣又一陣,去了又回,綿綿不絕。
院中,四人若汪洋中的四座孤島,各自懷著心思,獨立微風裏。
妮兒雙手緊緊攥著,頭別向一邊,每一次呼吸都沉重而緩慢,仿佛每一次吸入都直達心頭,而每一次呼出都傾盡所有。她始終一個字都沒有說,沒有說是,也沒有說否。
鹿笙將脊背死死抵在石柱上,那冰涼的觸感讓她的思緒更為清晰。她知道這樣站著不如坐在那裏容易恢複體力,但她還是站了起來,即使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也許隻是習慣了,習慣了當麵對危險時,自己永遠不可以倒下。難道妮兒已經是她的對手了?
花妖微笑著將匕首架在孫普的喉間,他似乎對這裏所發生的一切,毫不關心,如果可以捂住耳朵的話,他甚至都不想去聽。於他而言,自己不過是個不得不站在這裏卻口冷心冷的過客罷了。
孫普遙望著鹿笙用盡每一分氣力,強撐身子站起,不由自主地想,自己真的隻是一個看客麼?是否當自己答應李源救護鹿笙時,自己已然陷在其中,隻是不自知罷了。他突然開始擔心,自己這樣做是否是對的。
孫普收回視線,神色複雜地瞥向側殿。李源,這些你都聽見了,看見了,而你會如何選擇呢。。。
偏殿,屋裏。
合起的窗後一隻血跡斑駁的手覆在窗上,它的主人似乎在遲疑著,是否要將它打開。而它已經停留在那裏,許久,許久了。
李源一動不動地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的四個人。他已經流了不少的血,這些血足以讓他原本虛弱的身體連站立都成為艱難,但他站在窗前,一隻手扶著窗戶,一隻手撐著窗沿,讓他自己站在這裏,如窗外的人一般,站著。
倩菀依舊怯生生地站在李源的身後,隻是死死地攥著他的衣角,如同一個被嚇壞了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