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笙躲在塑像後,立刻吹燃火折子,自懷中拿出一柄短劍直刺花心,再用火折子燒灼。
這一朵花便這樣緩緩消失在火中。
鹿笙此刻方才覺察出似乎有什麼不對。
妮兒好像沒有追過來。
“鹿笙!出來!”
塑像後是妮兒近乎絕望的嘶喊,每一個字的吐出都仿佛是她所能呼出的最後一口氣,分明是哭泣的聲音卻在這裏炸開,怒氣勃然。
“怎麼了?”
鹿笙一驚,仿佛兒時犯了錯誤一般,自雕塑後探出腦袋,她也被妮兒如此聲嘶力竭的喊聲駭到。她想不到會有什麼事情,讓妮兒竟有如此絕望的感受。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一道寒光已經逼向她的眉心,軟劍直刺而來,沒有任何的招式,甚至連劍氣也無,簡簡單單。
鹿笙輕巧轉身,自塑像另一側滑出,她看到了妮兒臉上的神情,心頭不由得一緊。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神情,你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形容才合適,仿佛每一種神情同時出現在同一張臉上,分不清辨不明,又好像隻是一張漠然冰冷的臉,罩著一顆已死之心。
鹿笙一刻不歇,衝出殿外。她的確分辨不清妮兒臉上的神情,但她的直覺卻告訴她,離開越遠越好。
“花妖?!”
鹿笙失聲喊道,這是她衝出殿外後喊出的第一句話。
真身已毀,花妖怎麼還會出現?除非他不是花妖,可倘若他不是花妖又會是誰?
心思百轉,鹿笙對著那猩紅鬥篷中的人吼道,“你到底是誰?”
“誰?。。。嗬嗬。。。嗬嗬。。。”
猩紅鬥篷低聲嗤笑,身形一晃,他整個人仿佛一隻飛鳥一般騰躍上半空,越過孫普,落在鹿笙麵前。一雙手緩緩摘下兜帽,熟悉的聲音響起。
“我不就是駱緣雨麼。”
鹿笙不敢置信地退了兩步,立時感到身後長劍追逐而至。前方是駱緣雨,後方是妮兒的劍。鹿笙矮下身子,思量著從左右逃走,駱緣雨卻沒有給她這個機會。並沒有看見駱緣雨有什麼動作,無形的壓力卻自他身上而發,排山倒海般襲來,完全壓住鹿笙,讓她隻能向後退去,直到那柄軟劍貫穿她的身體。
猩紅的顏色刺痛了鹿笙的眼睛,她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這一次她終於看清了鬥篷下的那張臉,容貌的確是駱緣雨,神采卻全然不是平日裏那副老實木訥的模樣,他忽的一笑,若一團煙花炸開於彤雲密布的天際,燦爛而紛繁,與那鮮血一般的層雲融為一體。
軟劍微涼的劍尖已然觸到鹿笙的脊梁處,即使隔著衣服鹿笙也能感覺到劍尖上的殺意,異常銳利的殺意。
妮兒的殺意被重新燃起了?為什麼?
此刻已經不容鹿笙多做思考,前後有敵,左右無出,她能夠脫出的方向便隻有後方,即使那裏有一柄帶著殺氣的利劍。
鹿笙更像是本能的反應一般轉過身子,貼著刀鋒滾過,刀鋒在她的背後隔開一條長長的口子,血沿著傷口在衣服上蔓延出一片紅色的印記。而她好像已經對痛楚無知無覺,腳下的步子絲毫不曾因為傷口而略作停頓,兩步旋轉到妮兒身側。妮兒的軟劍來不及回防,手臂成為了她的暴露而出的弱點,鹿笙瞬間抽出短劍劈向妮兒的手腕處,妮兒不知所措地抽回手,軟劍則已被鹿笙奪入手中。
鹿笙側遞軟劍,軟劍貼著妮兒的肩膀橫在她的咽喉間,鹿笙則站定在了她的身後,立刻又帶著妮兒向後退了兩步,與駱緣雨拉開距離。
駱緣雨的步子忽的停了,站在原地,看著躲在妮兒身後的鹿笙,笑道,“你這是在做什麼?用她威脅我麼?”
妮兒也同時注意到了那猩紅鬥篷的真容,眉頭一皺,疑惑道,“你。。。”
“哎呀,果然換得這張臉太過平凡了麼。”駱緣雨摸了摸臉頰,一臉的不情願,“不過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也就隻能將就了。”
駱緣雨旁若無人地一遍又一遍歎息著,自己絕世的容顏隻換來這麼一副庸俗不堪的皮囊,絲毫沒有自覺他們此時此刻的處境。
“可你還是換了。”鹿笙冷冷嘲諷一笑。
“唉,沒辦法呀,想要活得長久就得平庸一些。這個道理連我這麼個花兒都懂,你這個人兒倒好像不大懂呢。”
如今的駱緣雨的確隻剩下一張皮囊,神情語氣完全不同。隻是如此,麵前的這個人究竟是駱緣雨還是花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