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武漢之或保或否,總以狗逆回撲安慶時,官軍之能守不能守,以定乾坤之能轉不能轉。安慶之壕牆能守,則武昌雖失,必複為希庵所克,是乾坤有轉機也;安慶之壕牆不能守,則武昌雖無恙,賊之氣焰複振,是乾坤無轉機也。弟等一軍,關係天地剝複之機,無以武漢有疏而遽為震搖,須待狗逆回撲,堅守之後再定主意。

鹹豐十一年二月廿二日

【注釋】

①風弛雨驟:急速行軍。

②氣太銳:銳氣太盛。

③多軍:多隆柯(曾國藩部下將領)的軍隊。

【譯文】

沅、季兩弟左右:

廿一日酉時接到十九日早的來信。官相既然已經出城,那麼希庵從下巴河南渡以救援省城,這很對。希庵既然已經南渡,陳玉成逆賊必定回頭救援安慶,行動風馳雨驟,經過黃梅、宿鬆都不停留,直到石牌以下集賢關,這是意料之中的事。

凡是軍隊行動太匆忙,氣勢太銳利,其中必定有不整齊的地方,隻有一“靜”字能夠將它鎮服。不出隊,不呐喊,槍炮不能命中的不許亂放一聲,穩住一兩天,大局就穩定了。然後寫信通知春霆渡江救援,並可約定多軍三麵夾擊。

我之所以不肯命令鮑軍預先北渡的原因:一是南岸處處危險緊急,要依靠鮑軍穩定人心;二是霆軍優點很多,而缺點正是少一個“靜”字。如果陳玉成逆賊一回集賢關,他們急切地要救城中父母妻子等眷屬,拚命死戰,這時鮑軍麵對敵軍,勝負如何還不能知道。如果鮑公沒有救援,敵軍有輕視弟等心情,而弟堅持以謹靜專一的氣勢迎之,雖然多危險幾天,但後來能得到多、鮑夾擊的效果,卻有六七分把握。

我兄弟無功無能,都統領著萬眾,主持劫運、生死的早遲,冥冥之中早已安排好了,絕不是靠人謀劃算計所能做得到的。隻要兩弟安心守候幾天,那麼幾個省的生死存亡完全依賴你們。這是至關緊要的囑咐。

聽說陳餘庵廿一日可以到達景德鎮。左公日前可以到樂平一帶去剿賊。祁門近來平安。凱章防守的休寧也平安。隻有宋滋九侍講帶領安徽士兵駐紮在敵軍前沿,被敵人突然襲擊導致小敗,宋公身上有三處負傷。撫、建這兩天無消息。順候近好。

抄廿一日複左信一件,可寄胡帥一閱。

另外,這群敵人兵分幾路向上進犯,他們的意圖不外乎就是救援安慶。無論武漢幸而保全,敵人必定會用全部兵力返回撲向安慶包圍官軍;既是武漢不幸疏忽失守,敵人必定也是用小部隊牽製武昌,而以大部隊撲向安慶,或者幹脆放棄湖北省不管。去年放棄浙江解救金陵之圍,就是敵人得意之筆。今年如法炮製是毫無疑問的。無論武漢保得住與否,總之敵人回撲安慶時,官軍能否守住就決定了戰局能否扭轉。安慶的戰壕能守住敵人,那麼武昌即使失掉,也必然會被希庵再次收複,這樣戰局就有了轉機;安慶戰壕守不住敵人,那麼武昌雖平安,但敵人氣焰又會囂張,所以戰局無轉機。兄弟你們這支部隊關係到天翻地覆的變化,不能因為武漢疏失就動搖,必須待陳玉成逆賊回撲,堅守之後再做打算。

鹹豐十一月二月廿二日(1861年4月1日)

【精華點評】

儒家說:“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兵家說:“為將之道,當先治心。靜,使佛家達到四禪八定的境界,開慧、開悟;使道家修己入靜,以成金丹大道;使儒家獲得睿智,完成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人生階梯;使兵家從容不迫,勝敵於談笑之間。”信中對曾國荃、曾國葆說:“希庵的軍隊既已南渡,陳玉成必然回師援救安慶,因為城中有他的妻兒老小,他肯定會拚命死戰,我軍隻須平靜地堅守,然後慢慢地形成對陳玉成的三麵夾擊之勢。這樣有六七分把握。”“凡是軍隊行動太匆忙,氣勢太銳利,其中必定有不整齊的地方,隻有一‘靜’字能夠將它鎮服。”在曾國藩看來,“靜”不僅是一種修養,也是一種智慧、一種策略。一事當前,臨危不亂,自能產生出無限智慧,化解困難;心浮氣亂,非但不能解決問題,反而誤事。唯有“靜”,才能以理智駕馭雜念,專注思考問題,繼而獲得智慧,扭轉乾坤。難怪曾國藩會如此提倡“靜”。

【經典格言】

凡軍行太速,氣太銳,其中必有不整不齊之處,惟有一靜字可以勝之。

相隔五裏外不可約期打仗

(1861年5月17日與九弟曾國荃書)

【家書】

沅弟左右:

初八申刻接初七亥刻緘,知初七有出隊之舉。

凡看地勢、察賊勢,隻宜一人獨往,所帶極多不得過五人。如賊來追抄,則趕緊馳回,賊見人少,亦不追也。若帶人滿百,賊來包抄,戰則吃賊之虧;不戰而跑回,則長賊之焰,兩者俱不可。故近日名將看地勢者,相戒不帶隊伍也。

又兩相隔在五裏以外,不可約期打仗。凡約期以號炮為驗,以排槍為驗,以衝天火箭為驗者,其後每每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