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彌勒降生”、“明王出世”號召群眾的白蓮教,在元、明、清三代均被視為異端,而加以取締。
順治十三年(1656年)十一月初七,清帝諭禮部:“儒、釋、道三教並垂,皆使人為善去惡,反邪歸正,遵王化而免禍患。此外乃有左道惑眾,如無為、白蓮、聞香等教名色,邀集結黨,夜聚曉散,小者貪圖財利,恣為奸淫,大者招納亡命,陰一謀不軋”。“向來屢行禁飭,不意餘風未殄”,“若不立法嚴禁,必為治道大蠹”。“爾部大揭榜式,今後再有踵行邪教,仍前聚會燒香、斂錢號佛等事,在京著五城禦史及該地方官,在外著督、撫、按、道有司等官,設法緝拿,窮究奸狀,於定律外加等治罪。”①
查辦邪教,官逼民反。
清朝廷在平定清水教王倫起事後,對秘密宗教進行更為嚴厲的鎮壓。乾隆四十年(1775年),河南巡撫徐績(王倫起事時為山東巡撫)破獲混元教(白蓮教一支),處死十四人,發邊充軍者三十一人。在被發配的教徒中,有一人名喚劉鬆,他在發配地甘肅與前來探望的徒弟劉之協“商複舊教”,將混元教改名為三陽教(乾隆五十三年)。劉之協在原籍安徽以及湖北等地廣為傳教,並將從教徒處斂得的根基錢送往劉鬆處收藏。
乾隆五十九年(1794年)劉鬆在發配所傳教案發,劉之協及其所傳徒弟宋之清、齊林等均在被通緝之列。劉之協因一起竊案牽連,前往河南扶溝②,得到被通緝的消息後,立即潛逃。
為了抓獲劉之協,地方官株連無辜,“胥役衙書四處滋擾,閭閻無賴借事吹求”③。“因查辦教匪,竟將轎頭作教頭,連逮數百人”④,甚至以查辦教頭“嚇詐富家無算,赤貧者按名取結,納錢釋放;少得供據,立與慘刑,至以鐵釘釘人壁上,或鐵捶排擊多人;情介疑似,則解省城,每船載一二百人,饑寒就斃,浮屍於江;歿獄中者,亦無棺斂。聶傑人號首富,屢索不厭,村黨連結拒捕”⑤,“以致人心逼反變生意外”⑥。
楚、川、陝三省並起。
麵對血腥的鎮壓,白蓮教首領決定在辰年、辰月、辰日(嘉慶元年為丙辰年,三月為辰月,初十為辰日)發動起義。湖北荊州一帶為準備起義,製造刀槍,屯積糧食,縫製衣帽,被當地政府覺察,隻得在首領張正謨的率領下在嘉慶元年(1796年)正月初七,據守灌腦灣,以三百多杆鳥槍、六個栗木炮、幾百枝弩箭(箭頭都抹了毒藥)同前來搜捕的清軍對抗。“進山的道路都埋了火彈地雷,四路紮了石卡,卡上都有滾木擂石,地下挖有土坑”⑦。參加起義的群眾二萬餘人⑧,“頭上帶白布號帽,身上帶有黃綾符”⑨。富戶聶傑人因不堪胥吏敲詐而與張正謨共同舉事。
張正謨、聶傑人倡議之後,湖北紛紛響應,“荊門則有熊道成、陳德本破當陽縣,跨其城池;南則有楊子敖起來陽,譚貴起旗鼓寨;鄖陽則有曾士興、曹海陽起竹山,破竹山、保康;漢陽則有楚金貴、魯惟誌起孝感;宜昌則有林之華、覃起耀起長陽”⑩。
該年九月,四川東鄉、巴州及川東、川北各地亦相繼舉兵,“徐添德與弟添壽、王登廷、張泳、趙麻花起達州;王三槐、冷天祿與張子聰、庹向瑤、符日明起東鄉,破東鄉;羅其清、苟文明、鮮大川起巴州;通江則有冉文儔、冉添元諸賊;太平則有龍紹周、唐大位、王國賢等”,“大股數千人;小股千餘人,下者亦數百人”,“擾四川”。同年十一月,陝西白蓮教揭竿而起,“馮得仕踞安康之將軍山;翁祿玉、林開泰起米溪;王可秀、成自智起安嶺;胡知和、廖明萬、李九萬起汝河、洞河”,於是三省白蓮教並起。
王聰兒、姚之富轉戰楚、川、陝。
王聰兒,又稱齊王氏,世稱“齊二寡婦”,襄陽人。“襄陽縣總差役齊林娶為第四妾,居黃龍擋”。齊林係劉之協之徒宋之清的弟子。宋之清原為三陽教徒,後因“徒眾日多”,另立西天大乘教,其教義與三陽教無異。乾隆五十九年,劉鬆教案發,宋之清、齊林均被逮殺,同時被殺者,“凡一百餘人,懸齊林首於小北門”。“齊林之徒劉啟榮、王廷詔、張漢潮、高均德、曾大壽、樊學明之子樊人傑及張添倫、王光祖、姚之富謀為齊林發喪複仇”,“遂以齊林妾齊王氏為主而統屬焉”。
嘉慶元年二月初二,王聰兒、姚之富等“聚萬人,屯黃龍擋”,揭竿為變,“三月攻襄陽城不克,焚掠樊城而去”。
王聰兒、姚之富部紀律嚴明,在所發布的告示中要求:“經管頭目,務須嚴加管約弟子,毋許一人滋事”;“弟子住劄營房,各歸各營,毋許亂營混雜”,“毋許酗酒撒潑,偷竊物件”;“出陣鬥勇務須奮勉踴躍,爭先上前,毋許一人退後”;“遇有婦女,毋許奸淫,違者立斬”。
該部堅持流動作戰,避敵鋒芒,姚之富叮囑部下:“斷莫與官兵接仗,遇見時即四散奔走,總要官兵不知我們出沒才好”。“俟官兵追逐疲乏之時,再拚死上前抗拒,若敵不住,再逃不遲。”嘉慶二年(1797年)正月,王聰兒、姚之富將所部分為三路,進入河南,襲南陽,攻嵩縣,相繼在裕州煤炭坡擊敗清軍。該部流動範圍從一省擴至楚、豫、陝三省,在行進中“不整隊,不迎戰,不走平原,唯數百為群,忽合忽分,忽南忽北”,以牽製清軍之勢。而“陝、楚接壤一帶大山,素習邪教之人,處處皆有”,此次各股義軍“過鄖西、商南、商州一帶,隨入逆夥者不下數千”。“山陽縣屬,山僻村莊,邪教尤多,竟有自焚其屋隨去者”,難怪清朝廷將領發出“賊愈殺而愈多”、“兵日添而日少”的驚歎。同年五月,三路軍會師於鎮安,在表帶鋪大敗清軍,擊斃護軍統領阿爾薩瑚,旋又在王家坪設伏,重創尾隨而至的清軍。六月,王聰兒、姚之富率部強渡漢水後,兵分三路入川,穿越大巴山,抵達通江、達州,在東鄉與四川義軍會師,“延亙三十餘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