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嘉漢學的鼎盛。
乾嘉漢學“成學著係統者,自乾隆朝始。一自吳;一自皖南。吳始惠棟,其學好博而尊聞;皖南始戴震,綜其名,任裁斷”⑨。“惠、戴兩家,中分乾嘉學派”⑩的局麵的形成,標誌著乾嘉漢學作為一代學術思潮已臻於鼎盛。
吳派代表惠棟(康熙三十六年——乾隆二十三年;1697—1758年),字定宇,江蘇吳縣人。惠氏世代傳經,在家庭濃厚的學術風氣的影響下,惠棟“自幼篤誌向學,家有藏書,日夜講誦。自經史諸子百家雜說及釋道二藏,靡不穿穴”,形成了自己獨特的學風。惠棟的學術主要有兩個特點:一是主張治經從研究古文字人手。他提倡由古書的文字音訓以求義理,這一點成為以後漢學家共同信奉的原蒯。惠棟針對魏晉以來對經書牽強附會,隨意曲解,甚至篡改經籍,使經書的意義晦而不彰的浮誇玄虛的學風,強調治經、學經必須從聲音訓詁、校勘考證的基本功夫入手,以消除長期以來隨意主觀附加在古書中的誤解和歪曲。在惠棟的大力提倡和身體力行影響下,清代漢學家對古籍進行了廣泛、深入地重新注釋校訂,更正了大量錯誤,使原來附屬於經學研究的“小學”在清代得到極大的發展。二是尊信和固守漢儒的說經。惠棟高舉“漢學”的旗幟,“凡古必真,凡漢皆好”,完全拋棄了魏晉以後的經說,回複到漢代經學中去。從反宋走向複漢,成為這一時期學術界的主流。惠棟一生專精《周易》,著有《周易述》、《易漢學》、《易例》、《九經古義》、《古文尚書考》等書,使絕者“千有五百餘年”的漢學“至是而粲然複章矣”。惠棟在對漢學搜輯鉤稽中,不免受漢代糟粕思想的影響,正如《四庫提要》中對惠棟的評價,“其長在博,其短亦在於嗜博;其長在古,其短亦在於泥古”。在惠棟的影響下,他的朋友、學生沈彤、餘肖客、江聲以及王鳴盛、錢大昕及大所的弟侄錢大昭、錢塘、錢坫等都恪守其尊漢的學術路徑,成為漢學中吳派的中堅力量。
皖派的代表戴震(雍正元年——乾隆四十二年,1724—1777年),字東原,安徽休寧人。戴震學問淵博,識斷精審,集清代考據學之大成,不僅是清中葉乾嘉學派中最突出的學者,而且多次著文,抨擊程朱理學,闡發唯物主義思想,是一位傑出的思想家、哲學家。戴震的學術特點主要表現在:一,重視小學和考據,在音韻、訓詁、名物製度、古文獻的校勘、考證上做了突出的研究。由於戴震精通小學,從音韻、訓詁的基本功夫入手,在治經上取得了很大成績。用他自己的話說,“仆之學,不外以字考經,以經考字”。“一字之義,當貫群經,本六書,然後為定”。二,戴震作學問,強調“誌存聞道”。不隻是停留在對古籍字句的校勘證訂上,而是在此基礎上,強調“君子務在聞道”。對大多數漢學家墨守古經傳注,絕口不談義理的做法提出了批評。戴震的《孟子字義疏證》不僅是一部對《孟子》進行考證注疏的著作,更是一部“正人心”的哲學著作。戴震在“誌存聞道”思想的影響下,繼承了清初思想家的唯物主義傳統,對唯心主義理學進行了激烈的批判,他通過理、氣這一世界本原之辨,批判宋儒“理先氣後”之說,闡發“理在事中”的唯物觀,並從唯物主義的立場出發,提出了人性論和理欲說。
以惠棟為首的吳派多治《周易》、《尚書》;以戴震為首的皖派擅長三禮,尤精小學、天算。吳派完全遵循漢代經師所倡導的樸實考據學風,提倡“古訓不可改,經師不可廢”,主張複古,“治經求其古”,唯漢是好,唯古是信;皖派吸取了吳派的長處,融惠學為己有,將惠學與典章製度的考究與義理之學的講求相結合,主張“由聲音文字以求訓詁,由訓詁以導義理”,強調求實,“治經求其是”,識斷精審。兩派以訓詁入手治經,在學術淵源上,一脈相承,但在治學內容和方法上有所不同。當然,吳、皖兩派並不能概括整個乾嘉學派。同樣治經學,顧棟高、秦蕙田各以《春秋》、《周禮》名家,非惠、戴所能比擬;同樣治史學,全祖望、那晉涵、章學誠、錢大昕皆獨辟蹊徑,非惠、戴所能拘囿;此外,乾嘉儒臣,朱筠、周永年、紀昀、陸錫熊,阮元等博學多識,其學亦不在惠、戴範圍之中。當然,“各派共同之點甚多”,這一根本點,是乾嘉漢學之所以能成為一個獨立學派的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