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博大精深(1 / 2)

蔣夢麟在《憶孟真》一文中寫道:“孟真博古通今,求知興趣廣闊,故他於發抒議論的時候,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他於觀察國內外大勢,溯源別流,剖析因果,所以他的結論,往往能見人之所不能見,能道人之所不能道。他對於研究學問,也用同一方法,故以學識而論,孟真真是中國的通才。”誠然,胡適所倡導的“為學要如金字塔,要能博大要能高”,傅斯年是做到了的。

傅斯年磊落軒昂,自負才氣,下筆萬言,倚馬可待,箕踞放談,雄辯無敵,自有目空天下之士的實力。百分之九十九的狂人疏於俗務,傅斯年就偏偏是那個例外。辦起事來,他頂賣力,頂負責,頂到位,頂有主見,他往往能力排眾議,常有令人驚喜的創獲。

為文,橫掃千軍如卷席。做事,直搗黃龍而後快。這就是傅斯年的功夫。

專才易得,通才難尋。一般學人,很難具有行政才能,蔣夢麟、傅斯年、丁文江是民國學者中公認的行政高才。1928年夏,中央研究院創立,蔡元培出任院長,傅斯年出任曆史語言研究所所長,他襄助蔡先生規劃院務,訂立製度和方案,無不井井有條。

曆史語言研究所的成功,史料學派的崛起,端賴傅斯年的慘淡經營。他主持中山大學文學院時,創辦過語言曆史研究所,那一回隻是小試牛刀,而真正大展身手,則是在中央研究院創辦曆史語言研究所時。要了解傅斯年的學術理念,不可不讀他那篇《曆史語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其精髓為:

(一)凡能直接研究材料,便進步。凡間接的研究前人所研究或前人所創造之係統,而不繁豐細密地參照所包含的事實,便退步。

(二)凡一種學問能擴張他研究的材料便進步,不能的便退步。

(三)凡一種學問能擴充他作研究時應用的工具的,則進步,不能的,則退步。

我們很想借幾個不陳的工具,處治些新獲見的材料,所以才有這曆史語言研究所之設置。

一分材料出一分貨,十分材料出十分貨,沒有材料不出貨。

總而言之,我們不是讀書的人,我們隻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動手動腳找東西!

果然我們動手動腳得有結果,因而更改了“讀書就是學問”的風氣,雖然比不得自然科學上的貢獻較為有益於民生國計,也或者可以免於妄自生事之譏誚罷。

在創辦史語所的報告中,傅斯年講得很清楚:“此項旨趣,約而言之,即擴充材料,擴充工具,以工具之施用,成材料之整理,乃得問題之解決,並因問題之解決,引出新問題,更要求材料與工具之擴充,如是伸張,乃向科學成就之路。”他倡導實事求是的學術理念,打破崇拜偶像的陋習,將屈服於前人權威之下的理性解救出來,一言以蔽之:遠離故紙堆,發掘新材料。早在中山大學文學院創辦語言曆史研究所時,傅斯年就在周刊的發刊詞中透露了自己的學術理念:“我們要實地搜羅材料,到民眾中尋方言,到古文化的遺址去發掘,到各種的人間社會去采風問俗,建設許多的新學問。”傅斯年在中央研究院史語所幹得最有聲有色有成績的事,就是發掘河南安陽殷墟,找到了若幹至關緊要的殷商文化遺存(甲骨文和青銅器),有些發現彌足珍貴,能夠解開曆史的謎團,乃是國民政府三十八年間最大的科學成績。史語所集合了陳寅恪、趙元任、李方桂、李濟、董作賓等國內首屈一指的語言學者和曆史學者,堪稱語言學和曆史學研究的最重要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