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緝令?”衛楚恒也笑笑,漫不經心地在自己杯裏倒了茶,喝下去,“四叔怎麼還不喝茶,如果再不喝,茶可就涼了。”
衛紹光沒有喝茶,又把目光投向衛楚恒。
衛楚恒神色不動,以慣常的速度,倒茶,喝下去。
衛紹光也神色不動,隻牢牢盯住他。
衛楚恒歎了口氣,從衛紹光的目光中伸手過去,將他麵前的涼茶倒掉,替他換上熱茶。
“四叔請。”
“你知道俞誌銘為什麼上通緝令嗎?”衛紹光終於收回目光,端起了麵前的熱茶。
“因為他是共產黨,而且鐵證如山。”衛楚恒將目光轉向窗外,窗外陽光明媚。
“你隻說對了一半,”衛紹光淡淡地將茶杯拿到嘴邊,淺啜一口,“還有另一半,你可能做夢也想不到。我們在黎冰冰顱骨裏發現的子彈與衛公館後門槍擊案的子彈完全一樣,經彈道檢驗認定它們出自同一把槍,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你們認為俞誌銘不但是殺死黎冰冰的凶手,也是殺死那兩名便衣的凶手。”
“你認為呢?”
“我認為?我能怎麼認為——”衛楚恒苦笑著將目光從窗外收回來,一昂脖子,又喝下去一杯茶。
他第一回發現再好的茶也可能是苦的。
“這件事很嚴重。”衛紹光沉靜地將茶倒在自己杯子裏,慢慢喝下去,“楚恒你要知道,種種事實已經表明,現在的俞誌銘已經不再是從前那位漢口財東的大少爺,甚至,他已不止是一個光會喊口號策動學潮的共黨分子,他現在已經變成了凶手,變成了暴徒,他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
“我再說一遍:誌銘沒有殺黎冰冰,黎冰冰是自殺的。”這種話衛楚恒聽不下去,隻好再次打斷他,“至於那兩個人的死,我雖然不知道,但我仍然不認為那是誌銘幹的。也許是別人幹的,隻是他把槍給了誌銘……唉四叔,我心裏有些亂,這件事你容我好好想想。”
“是的楚恒,這些事你真得好好想想。”
“其實這場戰爭打得真是無聊,真是沒有一點兒意義。”衛楚恒在喝茶,他一麵喝茶一麵想,一麵想一麵搖頭,“黎冰冰不該死,周叔叔的兩個手下不該死,還有那成千上萬的人,他們都不該死,但事實卻是他們都死了。人死不能複生,人死了一了百了什麼都沒了,可是活著的人,仇恨越積越深。一切無可挽回,可這一切又是為了什麼呢……大家好好地活著不好麼,大家為什麼不能好好地活著,好好地相處,有事為什麼不能好好地坐下來商量,就算一時商量不妥,也可以換個時間換個地方再商量是不是,為什麼一定要打仗,一定要你死我活,一定要不共戴天……”說到這兒他輕輕閉上了眼睛,在他那一向玩世不恭的麵容上頭一回展露出了極其痛苦的神色,“……四叔你不用解釋,不是我不明白,隻是我很難接受。或許我真是衛家一個最不肖最沒出息的子孫,因為我實在無法忍受人與人的殘殺,可是人與人必定是自相殘殺而水火難容的,從前如此,今後亦如此,幾千年的曆史書上,寫滿了這樣的字眼,就擺在那裏任後世參考,學習。”
“我不知道我生活在這個時代算不算投錯了胎,”衛楚恒苦笑著,“別人都說亂世出英雄,可我不想當英雄,我不喜歡亂世。所以我才真是不幸,不幸生在了這個年代,必須作為一個旁觀者去目睹這一場殘酷的殺戮……四叔盡管放心,我雖出於無奈目睹了一場殺戮,卻不管裏麵萬般精彩,也絕不會參加。因為我不喜歡血的氣味,更加看不慣血的顏色。所以非常對不起四叔,我雖然可以找到俞誌銘,卻不能帶你去。如果你想跟蹤我,卻未必有那本事。在此,我隻希望能獲得您的諒解。”
“楚恒——”
“關於俞誌銘,我想我說得已經很清楚了,”衛楚恒眯著眼睛望著窗外的陽光,沐著這美麗的陽光,他又慢慢將目光收了回來,落在衛紹光臉上。“同時我也猜,作為一名政府公職人員,現在一定有很多重要的公務等著您的處理,所以您實在沒必要將您寶貴的時間和精力浪費在一個最不肖最沒有出息的晚輩身上,您說是嗎?”
俞誌銘還在南京,卻沒有動,因為他在沉睡。
一直在沉睡。
雞毛巷比從前更加髒亂了,大概是因為最近政府把精力都投放到打仗上麵去了,對地方政務鬆弛了監管,地方相關職能部門也就跟著馬虎了,沒多少心思來關注普通老百姓的生活狀況,以至於連一條窄巷背街的清潔都成了問題。雞毛巷是一條背街,兩側正麵街上住著的都是達官貴人,高宅大院,與其身份不太相符,這些住戶似乎並無多少自覺性,隨時任意就把垃圾往後門的街麵上扔,直接造成了雞毛巷一地雞毛,與垃圾場無異。
雞毛巷的住戶就算成天牢牢關住大門然後再關住小門再鎖上窗戶,鼻子裏也老會聞到一股垃圾混合著形成的怪味兒。
俞誌銘本來也聞不慣這種味兒,但日子久了,也就不覺得味兒有什麼不對了。他從前住在這裏每天都為日益嚴峻的形勢而煩悶,但這一個多月以來他一點也不煩惱了,因為他每天都在喝酒,如果哪一天他不喝酒,他就無法入睡。酒精的氣味衝抵了垃圾的怪味,也中和了俞誌銘肚子裏的苦水,他已經無法計算這些日子以來他一共喝掉了多少酒,他隻知道就算最烈的燒刀子喝在嘴裏已經淡然無味,喝醉之後他就會入睡,每天至少睡去二十個小時,他沒有洗過臉也沒有梳過頭,他的身上散著陣陣酒氣與汗味,這氣味混在一塊兒與室外那垃圾場相比大概已經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當衛楚恒從下著大雨的外麵彎曲跳躍著走進來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剛剛穿過垃圾堆立刻又到了釀酒坊。
麵對俞誌銘的消沉,衛楚恒這段時間也不是沒想過法子,但好像沒一樣奏效。甚至他有一天不顧危險找來了何子青,可這不是一種病,或者說,不在何大夫能夠治療的範疇,何子青就算華佗再世也束手無策,他隻能為俞誌銘注射一些鎮靜劑,讓他暫時睡去。
何子青走後,俞誌銘立刻又為自己找到了真正有效的鎮靜劑——酒。
雨,下得很大。夏季的天氣就是這樣出其不意,早上明明豔陽天,傍晚間居然下起雨來。夜,已經很深,雨在天空中編織著灰白色的簾子,在俞誌銘的簷前將天地全部隔在了外麵。衛楚恒穿過雨簾子進到簷底,門隻被他輕輕地一推便開了,衛楚恒走進去,看見了臉朝裏麵正睡著的俞誌銘。
屋子裏沒有燃燈,借著門外昏暗的路燈透過重重雨簾射來的光線,衛楚恒隱約看見了當中那張桌麵和地麵亂七八糟地丟了好幾個酒瓶。這種瓶子裏裝的是一種最劣質的酒,雖然便宜但酒性卻烈,當燒刀子都再沒酒味的時候,衛楚恒就替他換了這一種。當然了,這種酒衛少爺是不喝的,這倒不是因為這種酒太便宜,喝它會掉價,這主要是因為瓶裏的酒是衛少爺親自製作的,而製作的工藝也很簡單:西洋的酒與中國酒的味道差別很大,而且西方人也喜歡把酒與其它東西兌在一塊兒喝。這種的酒氣味雖然大,但度數卻不高,就算喝一口氣喝十瓶也醉不了人。
所以真正令俞誌銘沉醉的,並不是酒。
可是上回帶來的十瓶“酒”俞誌銘又喝光了,看著酒瓶子橫七豎八地擺了一地,衛楚恒也在微微皺眉。也許衛紹光所言不無道理,現在俞誌銘已經不是從前的俞少爺,這場戰爭對他的改變太大,大得他幾乎不認識他。是的,他不應該再混在這場危險的遊戲裏了,他不應該再這樣生活在黑暗的地下了,他應該跟著他回去,去到那陽光明媚的世界,回到從前,大家一塊兒談天說地,那是多麼快樂……
“我知道你沒有睡著,不過你不用說話,閉著眼睛聽就行。”衛楚恒將自己紛亂的思緒強拉回來,就著桌沿在房裏唯一的凳子上緩緩坐下來,“我今天來,不是來替你送酒,也不是再來勸你想開些。我今天來隻是要告訴你,你不能再呆在這兒了,因為四叔和周叔很可能已在往這兒來的路上。”
衛楚恒盡量做到內容簡明扼要,語氣輕描淡寫:“時間匆忙,我沒法子替你找到新的住處,所以你隻能先回去,之後咱們再設法聯係。”
“我不走。”俞誌銘將腦袋埋在被窩裏,緊緊拉住被角,好像生怕別人要拉著他走。衛楚恒發現他的聲音已經完全嘶啞,低沉得幾乎令人聽不見。“誰要來就來好了,總之我不走。”
“你當然可以不走。”衛楚恒笑笑,他掏出煙盒來點燃一枝煙,煙頭的火光在黑暗裏明滅不定,映著他的臉色也明滅不定。“說實話,我也不希望你走。因為你這一走,就隻能回到那一邊去,就隻能再次參與殺人。我相信我的估計,黎冰冰雖然不是死在你的手上,但衛公館後門的槍擊案卻一定是你的傑作……所以你這一走,還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麼事,也不知道咱們還能不能再見麵;當然了,如果你能夠不走,那事情就簡單好辦多了,就算你殺了人,也沒大不了。隻不過這脫罪的唯一條件大概你很難答應。你必須背叛,必須改弦易轍,必須脫離共產黨,必須與國民政府合作,隻有那樣,四叔和周叔叔才能保證你的安全。”
“但有一點我也必須提醒你,”衛楚恒接著道,“如果你不走,那就千萬別去周一峰麵前玩什麼寧死不屈的把戲,你若那樣做,就是逼我。”說到這兒他掐滅了煙頭。“……走或不走,你大概還有五分鍾的時間考慮。”
衛楚恒離開的時候輕輕帶上了門,屋子裏又漆黑一團,隻有淡淡的香煙氣味飄蕩在空氣中。
俞誌銘和張雁林是同時“歸隊”的。
“小俞哪,”方於才在碧玉巷16號二樓的房間裏踱來踱去,踱得其他人眼都花了,“曲書記這一回召你去上海,可是有重要任務要交給你的,但就是找不到你,這事就整整地給耽擱了兩天。要不是你現在及時趕回來,我差點兒就派了別人呢。”
“對不起方書記。”這一回俞誌銘是誠心誠意地道歉,“我見我這回也上了通緝令,而當時又有出城躲起來的機會,所以就出了城,在城外麵躲了一段時間——現在想起來,我很為我的膽小而慚愧,不過這事一定沒有下回了,我請求上級原諒我這一次。”
“幹革命嘛,上上反動派的通緝令有什麼大驚小怪。”方於才搖晃了一下腦袋,又點了點頭。俞誌銘今天破天荒地態度良好,認錯爽快,保證也麻利,導致方書記的心情立刻好了不少,對俞誌銘同誌失蹤事件的處理也就跟著寬宏大量了。“本來嘛,你這回未經組織同意擅自出城避風頭,是嚴重地違反紀律,應予以批評的。但是現在考慮到你有新的任務,也就算了,注意下回不要再這樣了。你回頭好好收拾一下,明天就啟程。”
“是。”俞誌銘朝他一點頭,又用眼角瞟了瞟張雁林,“那我去了。”
“張雁林同誌,”方於才望著俞誌銘一步三回頭地終於走了,這才把目光轉向了張雁林,“你先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當時我和小劉埋伏在陳朝暉住宅的對麵,對方突然出現,也許是經驗不足,又或是準備不充分——”
“我不是問你這個。”方於才不耐煩地打斷他,“我是問你負了重傷是怎麼逃掉的,這些日子你在哪裏。”
“這個……”張雁林語塞。
其實張雁林也並不十分清楚到底自己是怎麼逃掉的,他隻知道若不是蘇秀容,他這回是萬萬逃不掉的。整個過程沒人對他說起,他也無從知道,他隻記得他曾和她在某一處黑暗的環境裏相處過,然後他就睜開了眼睛,看見了雪白的天花板——那是聖安路教堂的天花板。接下來的時候他隻見到了教堂的牧師,走到那一天,她突然出現……張雁林想到這裏,渾身一個寒顫,思緒頓時中斷。
他這時候突然發現,這所有的回憶連接起來,根本無法形成一份令人信服的情況報告,因為那其中某些情形,沒辦法變成報告內容,甚至難以啟齒,這一切隻能深深地刻在心中,成為永久的秘密。
方於才卻在等著他的回答。
如果張雁林不回答,或者回答得不清不楚,那麼等待著他的,就不止是同誌懷疑的目光,甚至也不是一般的停職,而是審查。
嚴格的審查。
非常時候必須采用非常手段,也必須要有非常的防備係統,這絕不是針對某一個人。張雁林完全能夠理解上級的決定。
但就算被審查,他仍然隻能保持沉默。
甚至他不能編造一個小小的謊言,去偷梁換柱,或李代桃僵。這也許是因為他不喜歡欺騙,也不善於欺騙,何況,欺騙的對象是上級,是組織。
“唉你呀,你這顆腦袋呀……怎麼就不會轉轉彎兒呢。”俞誌銘氣得要死,也笑得要死——他編造了一個天大的謊,結果輕鬆過關;張雁林不說謊,卻被停職審查。難怪他笑彎腰的同時,又氣得跺腳。
俞誌銘用指頭重重指著張雁林的額頭,狠狠把他教訓了一番,這才心滿意足地去了上海。
俞誌銘來到上海見到曲楓才知道自己即將遠行。
俞誌銘規規矩矩地站著聽曲楓同誌分派任務,才聽到一半就已經瞠目結舌暈頭轉向,這任務實在太重大,重大得俞誌銘不知如何是好。他早就聽說了江西和兩湖有了自己的隊伍,打著工農革命的旗幟,在黨的領導下仗打得不錯,把地方上的惡霸地主都打跑了,土地也分發了,農民們感激之餘參軍者很多,入黨的也不少。不過那些都是極遙遠的事,與自己八杆子打不到一塊兒的事,最後隻能在閑著的時候當故事聽著。可是現在這些事突然與自己扯上了關係,而且一眨眼間自己居然就變成這支隊伍的巡視員,還說什麼要對他們進行“政治領導”。在革命隊伍裏,俞誌銘其實一直感覺著自己是兵,上級怎麼說,他就怎麼幹,萬沒料到有一天他也會變成“官”。這情況來得太突然,那不是天上掉下大餡餅而是天上突然掉下大鐵餅,一下子把他砸了個暈頭轉向。俞誌銘無法想象他去“領導”一支軍隊會怎麼樣,是不是必須以身作則不能再遲到早退,至於變成韓信當個大將軍回來,那就更加玄乎了,俞誌銘想到這裏,覺得心裏實在沒底。
俞誌銘麵如土色地望著曲楓希望他能收回成命,可惜曲楓分派完任務後壓根兒就沒朝他看上一眼。曲楓此刻心事重重正用全副心思想著去了蘇聯怎麼跟共產國際彙報中國問題,因為那才是大問題,俞誌銘的問題相對於這問題簡直就不是問題。
俞誌銘隻好一個人走了出來。
“算了,”俞誌銘心想,“反正沒去過江西,聽說那裏山清水秀,風景不錯,馬馬虎虎就算是散散心,旅遊一回吧。”
俞誌銘就這樣接受了這個天大任務。
南京地委書記方於才接到通知也準備走了,雖然他此刻並不知道世界革命的領導中心共產國際突然召他去莫斯科到底有何貴幹,但對於他來說出國公幹這種好事兒可不常有,再說一直在南京呆著,隨著工作日子的增加暴露的危險也在增加,現在終於有機會挪挪窩出去走一走,不管從哪方麵來說都是一件很不錯的事。
所以這兩天方於才的心情真是好極了,看誰都順眼,就連對張雁林進行深入審查的心思也沒了,處分也免了,當然張雁林萬不可能料到他這次輕鬆過關竟然是托了萬裏之外的斯大林同誌的福。方於才走後蘇德信將代理他的書記職務,暫時接替他全部的工作。
“陳某人的事一定要抓緊。”他們站在碼頭上,方於才板著臉再一次重申。“你這就回去通知小張,讓他重新布署一下。”
“這事兒您就放心吧,老板。”蘇德信恭敬地點頭,在旁觀者眼裏活龍活現地扮演了一個送行的下人角色,他將船票交到化裝為方太太的沈雨棠手裏,然後低垂著手退開一步,恭送二人登船。
在他恭敬的目光中,載著方於才的汽船離岸而去。
“小張,”一個半小時後蘇德信與張雁林在碧玉巷見了麵,“這個任務……你有把握嗎?”
張雁林沒有把握。上次的刺殺行動使陳朝暉從思想上與共產黨徹底決裂,完全站到了共產黨的對立麵。他深刻認識到要保住自己性命那就必須消滅天下所有共產黨,於是主動找到政府配合成立別動隊在滬寧兩地又逮捕了不少人,形勢越發嚴峻。而之後地下黨組織的兩次暗殺行動也都未能成功,反倒中了敵人埋伏,賠進去好幾人性命。
因為屢遭刺殺,陳朝暉比從前更加深居簡出了,國民政府對他的護衛措施也更加嚴密,他的住所附近布滿了便衣,無論誰靠近都可能引起懷疑。就在前幾天蘇德信還曾派出一名年輕黨員化裝為鞋童去打探情況,也不知哪裏露出破綻而被跟蹤,所幸這名黨員雖然第一回幹這工作但還總算沉著冷靜,知道自己被人跟蹤沒驚惶失措地朝地下黨的機關跑,而是直接把跟蹤的便衣帶去了南京警備司令部。
“那麼老兄你有什麼計劃?”
蘇德信不是沒計劃,而是沒有好的計劃。血的教訓已經不少,下一回行動必須嚴格控製風險,若非十拿九穩,他寧願按兵不動坐觀其變,哪怕他將來可能被扣上“消極右傾”的帽子受到處分。
“雁林你呢,你有什麼好辦法?”
張雁林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在養傷的這段時間裏他一直在琢磨這事,總結失敗教訓的同時考慮新的行動方案,可是在這方麵,他的腦袋卻並不大好用,就算躺在床上用了半個月冥思苦想,也沒能想出什麼切實可行的好辦法,最後就連他自己也覺得自己實在不是幹這種事的料——當然了,他雖然不是幹這種事的料,他卻認得幾個幹這種事的料。
所以他連一分把握也沒有,還是把這事答應了下來。
“會有辦法的。”他充滿信心地說,“一定會有辦法的。”
說完這句話,張雁林徑直來到金陵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