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含之很少想自己的病,直到最後時刻都老是在想“那些事”——“媽媽一直想做學校,做教育、做基金會,幫助孩子上學,她老是在想自己還能幹些事。”
“戴著呼吸機不能跟人語言交流,媽媽最後一年非常積極地學會了上網,學會了在網上和人聯係,我記得她跟我說‘現在真好,有了MsN,(讓)我說話挺方便,可以跟人聊天了,就是打字有點慢’……”“媽媽一生有很多太好的東西讓我們回憶,她一生活得很燦爛,沒有什麼遺憾。”
洪晃在接受采訪時認為,她媽媽的獨特之處在於,她既是一個很獨特的母親,也是一個很普通的母親。她的獨特在於她們母女之間沒有代溝,她能夠與時共進,永遠和下一輩,甚至下下輩都溝通得特別好,我的所有朋友都是她的朋友。她是一個普通的母親,因為她和天下所有母親一樣愛孩子。她自己住在醫院裏,還囑咐別人給我們煮西洋參,說我現在是“上有老,下有小,要注意自己”。洪晃表示,媽媽此前並沒有留下任何遺言,並不是媽媽不想留,隻是作為女兒,洪晃自己不能接受媽媽即將離去的事實,所以她不讓媽媽說。遺言是一個照顧了章含之十三年的護士長轉達的。章含之曾經告訴護士長,她死後要和父親章士釗葬在一起。
為什麼是外祖父,而不是喬伯伯呢?母親的決定,讓洪晃頗為意外,“媽媽生前寫的幾乎每一本書,都是懷念喬伯伯的,她應該願意和喬伯伯葬在一起才對。”然而這的的確確是媽媽的遺願。據轉達遺願的護士長說,章含之曾告訴她,這麼做是為了“到另外一個世界,就不想再有這個世界的是是非非了”。事實上,直到章含之去世前,還有人對她二十五年前決定與喬冠華結婚的行為指指點點。
然而,章含之對喬冠華的愛是至死不渝的。洪晃說,媽媽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就是將喬伯伯的兩束頭發放在她的骨灰盒裏,一同埋葬。這頭發,是一九八三年喬冠華去世的時候剪下的,這麼多年來,章含之一直珍藏在身邊。洪晃說,媽媽是一個聰明的人,這樣做,她就可以同一生最愛的兩個人一一父親和丈夫——永遠在一起了。
三
文化名人章含之的遺體告別儀式,二OO八年二月一日在北京八寶山革命公墓舉行。數百位章含之的生前好友趕來,向這位最後的“紅色名媛”作最後的告別,其中包括顧長衛、寧瀛、薑文等一批章含之與洪晃的共同朋友。
告別儀式上,擺放在大廳正中的遺像是章含之大學畢業時的照片,一頭利落的短發,透露出青春活力。背景音樂也不是沉重的哀樂,而是洪晃專門選的莫紮特《安魂曲》,哀而不傷。
到現場的每個人都拿到一個潔白的信封,內裝一張黑白卡片,上麵除了章含之遺像外,還有洪晃寫的一小段文字:“我媽媽於一月二十六日早晨走了。二月一日上午十點,我們在八寶山一廳送她上路,你一定和我一樣,希望她一路走好。”
大廳門前掛的仍是史家胡同51號門口的那副巨大的黑底白字挽聯:
國之瑰寶一代名媛笑談春秋猶未盡,
胸含海嶽滿腔深情曆經風雨終不悔。
按照章含之的生前心願,她的骨灰將被送回到她的老家上海落葬,安放到她生前選定的福壽園墳地,同她的父親章士釗同葬一地。屆時,還將在墓地安放一尊章含之的漢白玉雕像,由八十多歲高齡的著名雕塑大師、中央美術學院教授錢紹武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