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姬夫人攜有尾坐於榻邊,絮絮講起自己經曆。
“娘親,愚城卸甲是我父親?”有尾心中震動,想著兜兜轉轉,卻又都冥冥注定,“不瞞娘親,約莫兩月前,我就見過父親。”
“當真?他可還好?”青姬夫人心中激湯。
“父親法術深不可測,實是令人讚歎。不過看上去飽經風霜,滄桑許多。”
青姬夫人低頭,“我跟他久未再見。印象中,他一直是個儒雅男子,長身而立,青絲如瀑,從不束發,看著恣意灑遝。”
有尾伸手蓋住青姬夫人手背,摩挲著,道:“娘親,過幾日,我恐要下山見見父親。到時,我定要把消息告於他知,好讓他做些準備,以圖解救。”
青姬夫人不解,有尾便將自己如何被卸甲所擒帶至不言堂,以及每三月要跟卸甲會麵傳遞知日宮訊息之事和盤托出。
“這世間之事,細想起來,冥冥中倏然吻合,不可言道。你為弄無憫所救,得入知日宮,卻被你父視為敵手,將你擄了去,充作愚城眼線;我為爾是陷害,被弄無憫所囚,恨著他們愚城又恨著知日宮,不想卻在此處遇著你..”青姬夫人又默默拭淚。
有尾抱住青姬夫人脖頸,兩人皆是淚水漣漣。待用了晚膳,再敘一敘,差不多已是戌時剛過,有尾想著總還需去弄無憫處詢問今日蛻皮緣由,便拜別青姬夫人,匆匆往火龍宮去。
到得火龍宮,有尾跟龍婆婆借了燕樂,便驅馬前往懷橘宮。想來時辰確是晚了,有尾進得宮中,見四麵燈火已熄,隻有裏麵一房尚有隱隱燭火。有尾想也不想,便直直闖了過去。
一推門,見弄無憫坐於桌前,正捧書觀讀。他將常穿的淺灰色繡金外衫除了,掛於一旁木施上,僅著一單薄錦絲純白內衫,領口袖口都有幾不可見的金絲文瑤魚圖案;黑發不再束於冠內,而是披散直下,搭在背上。有尾見狀,一驚,知自己又失了禮數,想著退出房去,卻又貪看身前之人,一時也不動作。
弄無憫抬眼一看,眉頭微蹙,稍一起身將衣袖一揮,房中火燭已滅。待有尾眼前重現光明,不過片刻,再瞧弄無憫,早已穿戴停當,連頭發亦是不亂,如此站在有尾麵前,便又是威嚴肅靜一宮之主了。
“何事?”弄無憫淡淡問。
“恕有尾驚擾。”有尾忙施一禮,“雖心知時候不早,但今日之事實重,不得已夜闌而至。”有尾一頓,“昨日剛借宮主之力得去舊皮,孰料今日午時左右又為冷熱兩股力量磨折,再次褪了一層。”
弄無憫聽著,沉吟片刻,問道:“可有不同?”
有尾為青姬夫人之事占了心神,起初倒也未及細想,現聽弄無憫一問,方道:“仍是寒熱交替,體感不覺有異,隻是這番蛇蛻隱約透著赤色。”
弄無憫淡然一笑:“你且寬心,如今你已蛻皮五次,今日蛇蛻赤紅,說明你體內久積寒氣已盡數排出。”
“那是說,之後有尾每月蛻皮都無需如此辛苦了?”
弄無憫點點頭,“可還有事?”
有尾笑著,又道:“宮主可知,那青姬夫人竟是我娘親!”
弄無憫聞言,神色不變,“你如何知曉?”
有尾便將今日杯水殿之事前前後後講了給弄無憫知。
“宮主,冥冥注定之事,實難說清。”
弄無憫見有尾神色欣喜,也淺笑道:“那你且多去陪陪母親,發其善念,去其戾氣。”
有尾頷首,忻悅難以盡述,又向弄無憫施一大禮,道:“謝宮主!時候不早,不多叨擾,這便離開。”一邊說著,一邊往外退去,手舞足蹈,喃喃幾遍:“天之無恩,大恩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