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一家大型片廠才能造出如此的日落場麵。這樣的場麵以前也隻是在《亂世佳人》中出現過。技師們所用的朱砂和紅色濾光片足以鋪滿一個足球場。伍德費爾德接著回憶道:“斯坦利問我:‘你覺得怎樣?”關於什麼?“你覺得像日落嗎?’‘我覺得像拉塞爾·梅蒂拍的日落。”這就是了。把它拍下來。’我們當時還沒有彩色的寶麗來相紙,我拍了一張黑白的。他看完後說,‘真是糟糕透了。’於是他取消了這場戲。梅蒂去找環球公司總裁愛德華·莫爾說,‘我辭職。’莫爾說,‘你不能辭職。你是簽了約的。“那就讓我幹我的工作。’而斯坦利說,‘你可以幹你的工作,但要坐在椅子上並且閉上嘴。我將是攝影指導。’從那以後,梅蒂就真的什麼也不幹了。他手下人聽完斯坦利的吩咐,再回頭看他,而他隻剩下點頭的份兒了。不過,梅蒂也沒什麼遺憾的,他最終憑這部影片獲得了奧斯卡最佳攝影獎。”
有許多報道說庫布裏克很貶低這部作品,因為它的題材、它的明星以及它在拍攝和製作過程所受到的幹預,但這並非事實。掌控規模如此之大的~部影片是他多年的夢想,甚至是他一生的巔峰。16歲離開學校成為一名職業攝影師,為他的第一部故事片而在格林威治村設棋局籌錢,直到他敲開好萊塢的大門,為拍《光榮之路》而與舊體製開戰——這一切注定都是為這一刻準備的。
在拍角鬥士>;中出彼得·烏斯蒂諾夫學校那場戲的間隙,庫布裏克對伍德費爾德說:“這將是我最好的一部作品。”
這位劇照攝影師當即反對。“這隻是一摞彩色膠片,斯坦利。《光榮之路》才是你的最佳作品。”
但是庫布裏克搖了搖頭。伍德費爾德不理解,沒有人能理解。
好菜塢導演薩姆·富勒曾對電影發表過一段著名的論述,他說:“電影如戰場。這裏有愛,有恨,有戰鬥,有死亡。一句話,這裏有感情。”斯坦利·庫布裏克會同意這一論述的。在他少得可憐的休息日裏,他最愛帶上全家去諾曼底登陸海灘旅遊,在那裏,他把自己看成是一名將軍。“如果庫布裏克不是個電影導演,”《發條橙》的明星馬爾科姆·麥克道威爾說,“他會是美軍的總參謀長。不管事情大小——哪怕是買一瓶洗發水這樣的問題——都要經過他批準。他就是喜歡統領一切。”
為什麼?部分是先天使然。庫布裏克生性害羞,對一個有才華的人來說,羞怯常常被放大為對一切事物都采取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光榮之路》編劇之一的卡爾德·威林漢曾在他的文章裏咒罵庫布裏克“對人類近乎病態的格格不入與冷酷……尤其當人們對他產生興趣時,他的回報是更大的漠視。”這或許是藝術家的通病,芭芭拉·格林曾用類似的語言描述她的侄子、小說家格雷漢姆·格林。“除了三、四個人他真的喜歡,”她說,“我想對他而言,其餘的人就像是一堆昆蟲,而他就像一個科學家在觀察他的標本,冷酷無情而又細致入微。”
庫布裏克是一個懂得愛的丈夫,而對於他的兩個女兒和一個繼女來說,他也是一個懂得付出的父親,不過,在他的字典裏找不到諸如感覺、感情和激情這樣的字眼。據說隻有一個人看見過他流淚,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庫布裏克從內到外的與世隔絕大都是一種理性的意願。他崇拜機器,他的第三任妻子克裏斯蒂安說,“斯坦利的快樂生活是由八台錄音機和一條褲子構成的。”從少年時代起,他就被照相機、電視機和短波收音機所包圍,不過他並不總是能精確地了解它們的原理。與此同時,他也知道凡是機械就必然有故障。這種認識是了解他的生活和作品的一把鑰匙,可以解釋他為什麼不願坐飛機或開快車,為什麼要拍《2001年太空漫遊》和《奇愛博士》,這兩部影片都是關於科技噩夢的。
傑克·尼科爾遜是庫布裏克《閃靈》一片中的明星,也是他籌備多年而最終沒有拍成的《拿破侖》一片的主角候選人,他對庫布裏克有著獨到的見解。“你是一個完美主義者,”他說,“並不意味著你就是完美的。斯坦利擅長音響,當然很多導演對此也很在行,但斯坦利卻擅長設計出一種新的麥克風。斯坦利買到的牛奶為什麼那麼白,那是因為他的工夫做到了賣牛奶的商人那裏,他甚至知道賣牛奶的商人的女兒需要看牙。這就是斯坦利的出色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