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傑出思想家之所以登上曆史舞台,既是他際會時代風雲的產物,也是他本人所處的地域文化環境熏陶孕育的邏輯結果。俗話說:“人靈地傑。”齊國是一個社會政治環境開放,文化特質充滿活力,特別是兵學傳統悠久博大的國度。孫子生於斯,長於斯,不知不覺間,就從這片富饒肥沃的文化國土裏汲取了豐富而充足的營養。可以說,正是齊國這一特定的地域文化孕育了一代兵聖——孫武,就恰如儒家宗師——孔子,隻能誕生於周代禮樂文明充分保留的魯國一樣,這是曆史的必然。

齊國的始祖是那位無餌釣魚,願者上鉤的薑太公呂尚,此人文韜武略,曾輔佐周文、武王討滅商紂,功居群臣之首,被周武王尊稱為“師尚父”。周武王滅商後,大封諸侯,“以藩屏國”,呂尚被封於東夷勢力強大且戰略地位十分重要的東方,國號為齊。

呂尚就國後,在齊地所遇到的局麵比較困難。經濟上齊地很落後,人口稀少,土地貧瘠;“齊地負海瀉鹵,少五穀,而人民寡。”(《漢書·地理誌》)政治上極不穩定,東夷族與殷商有著很深的感情,敵視周族,甚至,東夷族的分支萊夷族還以武力阻止呂尚東進建國,而且呂尚又不是周室的同姓,一旦有重大事情不易像魯國那樣得到周室的全力支持。在這種非常艱難的情況下,呂尚毫不畏懼,再次施展其超人的智慧,采取了一係列高明有效的措施,來開拓局麵,建國安邦。

第一,在民族關係上,對當地東夷、薄姑等族采取“因其俗,簡其禮”的政策,軟化其反抗立場,調和民族關係,維護社會安定團結大局,這一點在開國之初,尤為重要。所謂“因其俗,簡其禮”,它的實質就是不強製去推行周人的那一套“禮樂文明”,而是因襲、順應東夷等人的傳統文化、風俗習慣。呂尚的這一方針,為後代齊國統治者所遵循。它的長期實施,導致了“人民多歸齊”的大好結果。當然,呂尚對於那些不肯順從,甚至以武力進行反抗的,則是毫不手軟,以牙還牙。比如,對萊夷族的反抗,呂尚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予以平息,避免引起惡劣的連鎖反應。

第二,在經濟上,針對齊地經濟落後而自身具有某些優勢的特點,因地製宜,講求實效,大興工商,改造土壤,植桑養蠶,通漁鹽之利。“通商工之業,便漁鹽之利。”(《史記·齊太公世家》)這一國策千餘年中一直得到了推行,使得齊國富國強兵:“是以鄰國交於齊,財畜貨殖,世為強國。”(《鹽鐵論·輕重》)同時,工商經濟本身具有開放、進取的特點,這就為齊國文化注重實用、兼容並取特色的形成創造了契機。

第三,在政治上,呂尚主要采取了兩條措施:第一條是用人政策,“舉賢而尚功”。《漢書·地理誌》記載,當年薑太公受封時,周公曾詢問他如何治理齊國?太公的回答簡單明了:“舉賢而尚功。”就是在用人問題上采取不計出身,唯才是舉,不重名分,以功為尚的政策。呂尚在齊國采取的這條開放的“唯才是舉”的用人政策,比較客觀公正地選拔了一批人才。這樣,就使呂尚把他從西周帶過來的人與本地人結合起來,打破了周人與當地人的界限,使他們拋棄前嫌,合作共事,共建家園。既發展了經濟,又穩定了人心,可以說是一舉兩得。賢者雲集,則事業興旺。呂尚的這一方針自然收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齊國很快興盛發達起來。而位處泰山南麓魯國的統治者伯禽奉行“尊尊而親親”的用人方針,這是一條閉關自守,任人唯親的用人政策,使魯國一直固守疆土,無所作為,夾於齊、楚之間,國力日衰。兩相比較,呂尚的用人政策無疑高出一籌。“舉賢而尚功”的方針後來也成為齊國的一條基本國策,它的推行,對於齊國開明政治環境的形成,各種學術思想的活躍,自然不無重大的意義。

另一條政策是禮法並用。《漢書·地理誌》載:“初太公治齊,修道術,尊賢智,賞有功。”這表明在治國方法上,齊國不同於魯國“以法則周公,用即命於周,是使之職事於魯,以昭周公之明德”(《左傳·定公四年》)的做法,而是不拘泥於禮教,注重霸道與法術,造成禮法結合,道法一體。具體地說,就是一方麵,運用教育的手段,教育民眾如何規範自己的行為,樹立正確的道德標準,以便形成一個有秩序的社會環境;另一方麵,祛邪扶正,揚善懲惡,以法令治天下,確保教育的成果,維護社會的正常秩序。二者並行不悖,相輔相成。這種重實效、尚時變的開放政治精神,對於思想的開放和兼容,傑出思想家的湧現並展現其才華,曾產生了深遠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