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此戰中曾發揮過重要的作用,具有不可忽視的地位。由於史家的疏忽,吳軍在柏舉之戰中取勝的這筆功勞主要記在了闔閭、夫概等人的頭上,其實這並不公平。公允的看法應該是:孫武在柏舉之戰中所起的作用,類似於韓信在楚漢之爭中所起的作用。柏舉之戰中孫武與闔閭的關係,頗像楚漢戰爭中韓信與劉邦的關係。尤為重要的是,柏舉之戰是孫武軍事思想的最好實驗場所,他的基本軍事原則在此戰中得到充分的檢驗而大放異彩。換句話說,孫武的理論精華,如“兵者詭道”、“上兵伐謀”、“避實擊虛”、“兵聞拙速”、“因敵製勝”、“致人而不致於人”、“示形動敵”、“造勢任勢”等等,均在這場戰爭中獲得最大限度的運用,並完全成功。
闔閭、孫武、伍子胥等人統率吳軍浩浩蕩蕩開進楚都郢城,作為勝利者,他們的心態在此刻都發生了合乎邏輯的變化。
闔閭自然是躊躇滿誌,不可一世,他眼見數代強敵如今終於栽在自己的手中,稱霸大業取得了裏程碑式的勝利,驕奢傲慢之心油然而生,楚國國都的富庶繁華又讓他滋生出各種欲望,必欲據之而心甘,加上在長年對楚征戰中所形成的仇視憎恨楚人的陰暗心理,這一切必然誘導他在戰爭善後問題上作出極其錯誤的決策。
伍子胥呢,自己的父親和兄長慘死在楚王的斧鉞之下,而自己則被迫背井離鄉,四處逃亡,曆盡了人間的滄桑,嚐遍了不幸的苦酒,家仇如山,身恨似海,讓人日夜銜思,怒火填膺,唯求手刃仇人,報仇雪恨。如今蒼天有眼,青山作證,自己終於以戰勝者的身份踏上這片灑滿淚血的土地,真讓人百感交集,萬般慨然。回想起當年的遭遇,不禁熱血沸騰,怒火中燒,悠悠萬事,唯此為大,這就是徹底複仇,一泄心頭之恨。
至於孫武,曆來鄙視《司馬法》等舊兵書所提倡的“軍禮”原則,什麼“以禮為固,以仁為勝”,什麼“人罪人之地,無暴神抵,無行田獵,無毀土功,無燔牆屋,無伐林木,無取六畜、禾黍、器械”,在他眼裏,都是迂闊陳腐、業已過時的教條。他所推崇的是“掠於饒野,三軍足食”,是“威加於敵”。所以他至少不反對闔閭、伍子胥的決策,也多少順從並執行闔閭對戰敗國進行嚴懲的命令。可是,真理越過一步,就變成了謬誤,孫武的頭腦此時此刻也不怎麼冷靜了。
其他像夫概、伯嚭等人,更是以暴發戶的心態對待眼前驟然大勝的現實,為所欲為,恣意放縱,以快己意。
吳軍最高統帥部就是在這種可怕偏激的心態下,開始其對郢都的占領管製的。他們帶領吳軍在郢都城內大肆燒殺搶掠,搗毀了楚國的宗廟,將宗廟中陳設的能搬走的財寶洗劫一空,還砸毀了搬不走的楚國重器“九龍之鍾”,一把火燒掉了楚國的糧庫“高府”。闔閭為了滿足私欲,也為了羞辱楚國君臣,竟下令“以班處宮”,他自己進入楚昭王的宮殿,“盡妻其後宮”,盡情享樂。孫武、伍子胥、伯嚭等主要將領也分別入據楚大臣子常、司馬戌之府,盡占其財寶,奸淫其妻女。伍子胥還率兵掘開了楚平王的墳墓,鞭屍三百,並“左足踐腹,右手挾目”,大罵楚平王以泄憤恨。
吳軍大肆縱暴的醜惡行徑,激起了楚國民眾的極大憤慨,他們紛紛組織起來,“奮臂而為之鬥”,“各致其死”,強烈反抗吳軍的蹂躪,決心將吳軍逐出國土。這正如清代高士奇所說,闔閭入郢之後“仁義不施,宣淫窮毒,楚雖撓敗,父兄子弟怨吳入於骨髓,爭起而逐之”。吳軍的暴行雖然不是孫武直接造成的,但他未作任何阻攔反對,而且在一定程度上還參與其間。這多少反映了他的曆史的局限性。
吳軍的暴行,也給自身的“國際”形象帶來嚴重的損害。一些國家開始同情楚國的遭遇,向吳國施以政治、軍事等方麵的壓力。就在這樣的背景之下,發生了申包胥於秦庭痛哭七天七夜,乞得秦師援楚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