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包胥是楚國大夫,於郢城失陷之前奉楚昭王之命前往秦國求援,在秦庭上他向秦哀公進言:“吳為封豕、長蛇,以薦食上國,虐始於楚。”並進而指出,吳的貪欲是沒有止境的,在攻滅楚國後,一定會成為秦國的憂患,不如乘其尚未十分強大之時,秦、楚聯合,共破吳師。秦哀公開始時對此還有些躊躇,但經不起申包胥立於秦庭七天痛哭,大為感慨,遂賦《無衣》詩以表明聯楚抗吳之誌,“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並委派子蒲、子虎率兵車500輛援救楚國。說服秦國出兵是楚外交上的一大勝利,使吳楚戰爭的形勢發生重大的轉折。
秦國的救兵進入楚境後,與那裏殘存的楚軍會師,而後對吳軍發動猛烈的反攻。由於吳軍此時已陷入政治、軍事、外交上的被動,因此在交戰中連連失利,先後兵敗沂(今河南正陽縣境)、軍祥(今湖北隨州西南)、雍氵筮、公胥之奚穀(今湖北襄樊市東)等地區,損失慘重。孫武這時縱有天大的本領,也無力回天了。這不能不說是他軍事生涯中的一個悲劇。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越國此時也趁火打劫,乘吳國大軍在楚,國內空虛之際,閃擊吳國,更加重了吳國的困難。
政治、軍事上的不利,也催化了吳軍內部的矛盾,使得其內訌迭起。夫概因沂地之敗而受到闔閭的痛責,一氣之下潛回吳國,自立為吳王,與闔閭分庭抗禮。
闔閭得悉後院起火的噩耗,憂心如焚,再也無心與秦、楚聯軍戀戰,匆匆忙忙帶著一部分精銳之師先期趕返吳國。經過一場自相殘殺,闔閭終於擊敗夫概,保住了國王的寶座。夫概窮途末路,逃奔到楚國以尋求庇護。
孫武、伍子胥等人率領部分吳軍繼續在楚地與秦、楚聯軍對峙周旋,可是處境越來越變得不利,軍心渙散,補給不濟,實在到了難以為繼的地步。伍子胥不甘心失利,希望再堅持下去,可是孫武畢竟懂得“兵貴速勝”這層道理,視野、見識要優於友人伍子胥,所以努力說服伍子胥,指出:“我們身為吳王的將軍,率領吳軍興幹戈西破強楚,趕走了楚昭王,你也挖了楚平王的墳墓,鞭屍報了大仇,也該知足了,現在是到退兵回國的時候了。”他終於說動了朋友,一起率吳軍撤離郢都返回吳地。
這樣,整個破楚入郢之戰至此終於畫上了一個句號。
吳軍入據郢都,前後約有將近一年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裏,吳軍決策集團因勝而驕,屢犯錯誤,造成政治、外交、軍事等方麵的極大被動,終於在秦楚聯軍的反攻夾擊下,被迫放棄郢都,回師本土。孫武作為吳軍最高統帥部中的主要成員,對吳軍入郢之後的種種失誤,自然也應承擔一定的責任。所以高似孫、蘇洵、全祖望等人曾在各自的著作中對孫武這方麵的缺陷大張鞭撻,嚴詞痛斥。這雖然不無過火之處,但多少有一定的道理。人們在今天也毋庸替孫武強辭辯解。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沒有缺點、不犯錯誤的人古往今來找不到一個,孫武在吳軍入郢之後的個別不足,猶如白玉微瑕,完全無損於他作為兵聖的偉大地位。
其實,孫武在事後也是作過深刻的自我反省的。這在其日後修改定稿的《孫子兵法》一書中多少留下了痕跡。《火攻篇》中有這樣的一段文字:“凡戰勝攻取,而不修其功者,凶。命曰費留。”意思是說:凡是打了勝仗,攻取了土地城邑,而不能修道保法、鞏固勝利成果的,就必定會有禍患,這種情況就叫做財耗師老的“費留”。這很顯然是孫武對於吳軍破楚入郢之後,“不修其功”,導致失敗這一教訓的深刻檢討。不回避過錯,勇於總結經驗教訓,不斷探索,在實踐中提高自己的理論水平,這是孫武人格的魅力所在,也是真正意義上的偉人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