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夫差的主張也並不是毫無道理的。吳國要稱霸天下,必須北進中原,壓倒齊、晉等國,方能號令諸侯。問題是這一時機尚未成熟,應該耐心等待,創造條件,循序漸進。當時擺在吳國君麵前的主要任務是:翦滅越國,然後休養生息,發展實力,擴充軍備,伺機而動,這才是正確的選擇。

在君主專製製度條件下,君主的意誌高於一切。吳王夫差剛愎自用,驕橫傲物,根本聽不進伍子胥、孫武等人的正確意見,一意孤行,堅持“釋越而攻齊”,並把這一意誌強加給伍子胥、孫武等人。

自公元前494年至公元前484年,在這十年左右的時間裏,吳王夫差為越王勾踐所製造的種種假象所迷惑,完全放鬆了對世仇越國的警惕,而把主要精力放在對齊的戰爭準備之上。為便於向中原用兵,公元前486年,吳國在長江以北修築邗城(今江蘇揚州市附近),並在旁開鑿運河,“溝通江、淮”。公元前485年,吳國兩次出兵攻齊,以了解齊國的虛實。一切就緒後,吳王夫差遂於公元前484年出動吳軍主力,並聯合魯軍大舉伐齊,由此而爆發了著名的“艾陵之戰”。在這場決戰中,吳軍大敗齊師,繳獲“革車八百乘”,斬殺“甲首三千”,並俘虜了齊國許多將帥。“艾陵之戰”的勝利,更使得夫差誌驕意滿,不可一世,他開始著手準備進攻晉國,與其爭奪中原霸主的寶座了。

艾陵之戰中,史書並無明確記載孫武是否參與這場戰爭。但是可以肯定地說,孫武前期的奮鬥,即訓練軍隊和謀劃軍事,為艾陵之戰的勝利奠定了基礎。另外,我們也可以大膽地推測,在那個君主意誌高於一切的時代裏,如果孫武還在吳國的話,即使孫武不同意夫差的北進計劃,可是夫差決定用兵於齊後,他也很可能不得不隨軍前行,甚而親自指揮戰鬥。所以司馬遷說他“……北威齊晉,孫子與有力焉”(《史記·孫子吳起列傳》),也就不足為奇了。

不過,伍子胥、孫武等人對吳軍“艾陵大捷”不以為然。他們對越國一直保持高度的警惕,多次向夫差揭露越王勾踐的禍心。早在勾踐來吳宮廷服苦役之時,伍子胥就一再奉勸夫差乘機除之,但為愚蠢昏庸的夫差所拒絕,使得勾踐順利脫身,謀求東山再起。“艾陵之戰”爆發前,越國的實力已得到很大的恢複,“其民殷眾,以多甲兵”,這一點伍子胥等人看在眼裏,憂在心頭。伍子胥於是再次向夫差諍諫,說:“越國對於吳國,乃是心腹大患。它和我們同處南方,時刻懷著亡我之心,現在它表麵上的歸順柔服,隻不過是陰謀亡吳的手段,不如趁早滅掉它,要是越國不滅,吳國滅亡的日子也就指日可待了!”

然而剛愎自用的夫差根本聽不進伍子胥等人的規勸,一意興兵北上,同時還滋長了對伍子胥、孫武等人的反感,開始將他們排斥在決策圈子以外,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麵對這種局麵,孫武感到有些失望了。他知道這個夫差為了實現其稱霸中原的勃勃“雄心”,已經變得十分不清醒了,甚至有點不顧一切,幾至發狂,任何不利於北上中原的言行,都遭到夫差的迎頭棒喝,動輒還以斬人殺頭相威脅。按照目前這種態勢發展下去,自己為之獻身的這片熱土,將有“灰飛煙滅”的危險了。特別是每當夜深人靜,孫武徜徉於庭院之中,仰望天空,想到自己已不太可能創造像先人伊尹、呂尚那樣的豐功偉業時,內心之苦痛,情緒之低落,是不言而喻的了。更令人心傷的是,此時的夫差僅僅因為自己不讚同他的北進戰略,就對自己這個曾為吳國的強盛貢獻大半生精力的軍事將領冷落一旁,供而不用。何去何從?孫武不由得開始考慮自己今後的人生之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