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當家的,您過的橋比我們走的路都多。您看今天這局勢……”“對呀,楊大當家的,我們八個寨子,決定與大哥你共進退。你到底是什麼打算,給我們透個底吧。”
“共產黨逼得很緊,軟硬兼施,我都快頂不住了。”
“前兩天,你義妹銀杏小姐去了我那裏,不鹹不淡說了半天,意思隻有一個:要我們降。”
“張世傑太知道我們的底細了,他按兵不動,是啥意思?您說共產黨到底能不能長久?”
楊開泰舉起酒杯:“各位大當家的,多謝諸位抬舉,來,我再敬你們一杯。幹!”眾匪首都把酒幹了。
楊開泰站起來說道:“依我看,國共之爭分不出個輸贏的話,他們都不會主動剿我們。所以說,眼下隻能看,我的意思是再等等。你們盡管放心,你不主動攻擊張世傑,張世傑絕對不會動你。”
一個匪首說道:“楊大當家的,我沒你腰粗,耗不起,過了年,我不惹張二少爺,就得降他,沒第三條路。”
屬下慌忙進來:“報——大當家的,張世傑的人馬已過青峰口,向這邊運動。四當家的問是戰是退。”
郭冰雪忙問道:“你看清楚了沒有?有多少人?”
屬下道:“看清了,有兩百多人。大當家的,你快拿個主意吧。”
又一個屬下跑進來:“報——蝴蝶穀發現一隊共軍,三當家的問是戰是退。”
楊開泰道:“有多少人?”
屬下說:“一百多人。”
楊開泰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張世傑,憑你的幾百人,也想一口吃掉我?做夢。告訴弟兄們,隻要他們踏上我們的地盤,打,給我狠狠地打!”
張世傑回到鎮上,得知劉金聲帶著人去打太白頂,急忙追了過來。在青峰口,張世傑騎馬超過隊伍,把馬一橫,大聲喊:“停止前進!”
劉金聲一愣,跑到張世傑的麵前:“世傑……”
張世傑的眼睛快要噴出火來:“叫我支隊長,或者叫我政委。”
劉金聲道:“支隊長,你……”
張世傑道:“我還沒死。劉副支隊長,是我說了算,還是你說了算?”
劉金聲道:“當然是你說了算。”
張世傑厲聲問:“你和那個周銀杏,誰先動手?”
劉金聲道:“我這邊先動手。我們兵力不足,周銀杏帶人埋伏在蝴蝶穀,這次隻能誘殲楊開泰一部。”
張世傑咬著牙說:“你真是個軍事天才。都有了,向後轉!目標太平鎮駐地,跑步走!”
劉金聲還不甘心:“支隊長,你……”
“我沒時間聽你磨牙。劉金聲,我命令你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蝴蝶穀,把你那支奇兵帶回太平鎮。老子籌劃幾個月的大事,差點砸在你這個蠢貨手裏!你要抗命不遵,你就是共產黨的死敵!要快,決不能讓他們開槍。你們倆,跟我走。”張世傑帶著兩個人朝太白頂方向飛奔而去。
劉金聲喊道:“支隊長,你到哪兒去?”
張世傑丟一句:“給你擦屁股。”
山寨裏更是一片忙碌。楊開泰帶著來做客的匪首四處巡視。看到有屬下把機槍抬了過來,楊開泰喊道:“把機槍放起來,用不著。沒有一個團,別想打我太白頂的主意。”
正說著,屬下把張世傑和兩個戰士押了過來。張世傑叫道:“大哥,你太不夠意思了,怎麼能把我的槍給下了?”
眾人都意外地看著張世傑,楊開泰哼了一聲:“張世傑,不要逼人太甚!”
張世傑連忙說道:“誤會,誤會。大哥,咱們有君子協定,你以為我是個偷雞摸狗的人嗎?”
楊開泰冷笑道:“你是什麼人,我看不清楚。”
張世傑解釋說:“我的人冬訓了兩個月,能不能打仗,我心裏沒底,隻好拉動一下,看看部隊能不能走路。”
楊開泰道:“少來這一套!你蒙誰呀?”
張世傑道:“各位大當家的,很希望你們都能跟共產黨合作……”
楊開泰擺擺手:“行了行了,張世傑,你也別嚇我,也別嚇唬這幾位大當家的,你問問,哪一個怕死?”
張世傑哈哈一笑:“我知道各位都是英雄好漢。”
楊開泰冷冷說道:“張世傑,大家都不是瞎子聾子,更不是傻子。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俊鳥飛高枝,這個道理大家都明白。酒菜已經吃光了,沒給你備。這山上跟你結仇的人越來越多,以後你還是少來。我再信你一回:你們是在拉練。把槍還給他們,送客。”
3
回到太平鎮,張世傑宣布兩項決定:一,免去周銀杏同誌特別行動隊隊長職務;二,從即日起,動用一個排以上兵力,必須由支隊長親自下達命令。
一看劉金聲根本不是張世傑的對手,周銀杏失望之極,借拜年的名義,到孟副司令那裏哭訴了一番。
孟副司令道:“我革命十幾年,敵人和朋友我早弄清了。這個張世傑,我一直看他不順眼,到底是剝削階級出身,跟我們尿不到一個壺裏。”
周銀杏擦著淚道:“他不僅不讓我剿匪,他還反對土改。”
孟副司令道:“有這回事兒?看來,得好好查查他。小周,我不想讓你受氣,你到我手下來幹吧,分區也準備成立一個特別行動隊。我早就想把你要過來了。”
周銀杏忙道:“多謝孟副司令關心,不過,仗我還沒有打夠,不喜歡到機關工作。哪裏跌倒,我還是從哪裏爬起來吧。”
孟副司令看著周銀杏被寒風吹得紅撲撲的臉,感歎道:“真是個一心為革命的好同誌。張世傑連你這樣的同誌都容不下,我看他肯定有問題。小銀杏,要學會利用政策跟他鬥,要逼他犯錯誤。要學會團結貧雇農,借力打力。”
過了十五,李玉潔把張世傑叫到臥室,問道:“世傑,你和你姐、梧桐他們,到底是不是一回事?”
張世傑有點摸不著頭腦:“怎麼了?是一回事。”
李玉潔長歎一口氣:“世傑,生意沒法做了。我老了,無所謂了。你們呢,都跟定了共產黨。你跟了他們,就得按他們的章程和規矩辦。若虹說了幾次,要我把家裏的錢交出來。我信不過她。看了幾個月,我知道這錢不交不行。你抽個空,我把兩個庫的東西交給你吧。”
正說著,聽見前麵院子裏有喧嘩的聲音,周銀杏帶著十幾個戰士進了張家,大著肚子的鍾梧桐迎了上來。
周銀杏問道:“梧桐同誌,交給你的任務完成了嗎?”
鍾梧桐把兩張紙遞給周銀杏:“這是清單,都寫上了。”
周銀杏接過紙看了看:“沒有寫全。哪是你們家的銀庫,沒有寫。還有,你們家屋裏擺的各種各樣的寶貝,這上麵也沒寫。李班長,搞細點,一天查不清查兩天,兩天查不清查三天,直到查清楚為止。”她一揮手,十幾個戰士分成幾撥朝各個屋子走去,開始清點財物。
張世傑和李玉潔從後院走過來。張世傑叫道:“幹什麼,幹什麼,都給我住手。”
周銀杏說道:“張支隊長,我是奉命行事。上級要我們查清每個人的財產情況。”
張世傑問:“這是誰的命令?我怎麼不知道?”
劉金聲進來接道:“這是貧雇委員會的命令。”
張世傑疑惑地問:“貧雇委員會?”
劉金聲道:“我是支隊貧雇委員會主任。上一級貧雇委員會指示:要查清所有非貧雇家庭出身的營以上幹部的財產情況。”
張世傑把眼睛一瞪:“我是支隊黨委書記,我不知道這個什麼委員會。你們出去,都出去!”
周銀杏冷笑一聲:“支隊長,如今是貧雇農當家。你要是不配合,會犯錯誤的。”
張世傑大怒:“滾!滾出去!”
張若虹走了進來:“好大的脾氣!好大的少爺脾氣!”
張世傑說道:“你們這是胡鬧!”
張若虹說道:“胡鬧的是你!你沒聽廣播電台的廣播?各個野戰軍都在搞,為什麼你要例外?”
張世傑道:“都在搞也是錯誤的!這麼搞是要出大事的。”
張若虹說道:“你們繼續查吧。進來吧,這就是我的家,你們和部隊的同誌一起查吧。”
張世傑道:“誰說這是你的家?你早嫁人了。出去,在我接到上級明確指示前,這個家不歡迎你們。出去,出去。”
劉金聲高聲叫道:“我要向上級反映。”
張世傑道:“你最好能反映到毛主席那裏。我不相信毛主席會支持你們這麼幹。大敵當前,你們這麼幹,部隊還怎麼打仗?”
“走。你犯大錯誤了,張世傑!”劉金聲陰著臉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孟副司令聽了周銀杏和劉金聲的彙報,一拍桌子:“反了他啦!你們去搞個材料,我幫你們遞上去。你們就說張世傑正在走向革命的反麵,已經沒有資格再領導特別支隊了。”
半個月後,趙九思又一次來到太平鎮。中央已經明確提出糾正新解放區中的急性土改問題和單純依靠貧雇農的問題。
4
這些日子,朱國梁天天在打麥場上指導一些逃來的地主子弟練刺殺。他把刺刀紮進一個麥秸紮成的草人身上,用力擰了幾下:“狠一點,再狠一點。要把他們當成你們的殺父仇人。”
眾地主子弟喊聲震天:“殺——殺——”一把把刺刀紮向草人。
一輛車開了過來,朱國棟下車看了一會兒,問朱國梁:“這就是你說的敢死隊?”
朱國梁咬著牙說道:“對,每一家都死了人,仇恨快把他們憋瘋了。哥,你們還要等多久才反攻?”
朱國棟道:“你作好準備。春季攻勢開始了,你要借這個機會行動。主力由南北兩方麵夾擊共匪,太平鎮周圍不會有共匪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