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夜裏,太祖在永春宮中和帖蘭對飲之後,酒闌燈迤,雙雙攜手入幃,正欲同赴巫山,雲雨上一番,猛聽得宮門外喊聲大起,接著又是驚天震地的一聲響亮,宮門前腳步聲雜亂,太祖在床上一手撩起帳子,吩咐宮人出去探問,誰知宮門才開,早有五六個內監,慌手慌腳地直跑進來道:“不好了!有賊人殺進來乾清門了,快請聖駕出宮避賊要緊!”
太祖聽了大驚道:“賊是誰?”這句話還不曾說完,又聽得轟的一聲,兩個內監連跌帶滾地進來報道:“乾清門被賊人打倒了,現在侍衛們正在拚死抗拒,請聖駕速速避賊!”太祖可謂是身經百變,臨危不亂,可這時不覺也心慌得很,早顧不上什麼巫山什麼雲雨了,忙忙起身下床。剛走到宮門,床上的貼蘭便嚇得直叫他,剛剛還緊擁成一團纏綿廝混,現在肌溫體香尚在,太祖心上不覺又是萬分不忍,於是便回身來一把拖起帖蘭,兩人衣衫不整七跌八撞地奔出永春宮,前麵六七個內監和一大群宮女,紛紛隨身擁護。
太祖和帖蘭走出了永春宮的正門,隻見南麵的謹身殿上,火把照耀通明,幾十個侍衛且戰且退,賊人卻一擁而入,為首的人手執著一口大刀奮力殺來,勇不可擋。太祖看清那人正是他的心腹猛將吳良,還拿當他是來救駕的,才要叫他,卻看吳良隻管往侍衛們身上亂砍,衝開血路就向著甬道上殺了過來。太祖知道不妙,當下也顧不得美人了,把帖蘭往宮女堆裏一推,自己就往人叢中逃走,一如當年在郭光卿家遭劫時他朱某人顧得上自己家性命卻顧不上誓同生死的秀英姑娘一樣。
吳良領著黨人殺入永春宮,卻尋不見太祖和帖蘭,回身出了宮門,又與一大隊侍衛相逢,在甬道上廝殺起來,吳良的一口大刀好似猛虎下山一般,十餘個侍衛那裏抵擋得住,不到一刻,已被他殺得落花流水。吳良殺退了侍衛,徑奔長春宮而來。吳美人也聽見了宮外的喊殺聲,內監接二連三地報賊人殺來,吳美人慌得手足無措,旁邊幾個內監宮女,忙擁著吳美人避走。
才走出宮門,劈麵恰恰撞著吳良,吳良一見了他妹子,不禁心頭火起,提刀大喝道:“賤婢認得我嗎?你嫂子到哪裏去了?”吳美人見她哥哥滿臉的殺氣,嚇得戰兢兢地回答說:“嫂子在永壽宮裏。”吳良大怒道:“永壽宮俺已去過了,根本不見人影,你還敢欺騙我?!”說著就一刀直往吳美人身上就砍了過來,吳美人忙躲閃,可哪裏來得及,身上早著了一刀,撲地便倒下臥在血泊裏了,吳良也不問她死活,返身又殺進甬道,到仁和宮來尋太祖。
這時帖蘭隨著一群宮女,也擁在甬道上奔逃。吳良領了黨人,一路追趕著亂剁亂砍,可憐一群嬌膚嫩肌的宮女,怎經得住如狼似虎的蹂躪,霎時間哭聲震天,挨著刀的都倒在地上,有幾個受著輕傷的也倚在門沿上疼得啼哭。吳良這個時候在宮人中認出了帖蘭,一把將她扭住,如提小雞般捉了過來,正要細細地問她,忽見太祖慌慌張張地從右邊長廊上轉出來,吳良就一刀剁翻了帖蘭,爾後提刀來趕太祖,口裏還大叫道:“朱元璋!你休要逃走,我來找你算帳了!”
太祖聽得腦後有人追來,驚得魂兒也出了竅,不敢再走長廊,一回身穿過了景福宮,飛跑出聚景門,逃往禦園中來。吳良不舍,也拚力地追著,眼看就要趕上了,太祖跨上金水橋,吳良也上了金水橋,太祖喘籲籲地邊逃邊說:“吳良!你不念君臣之義,竟忍心弑朕?”
吳良勇猛十足地邊追邊大喝道:“呸!你霸占了我的兩個妹子還不知足,連我的妻子也被你玷汙了,還講什麼君臣不君臣!?”說罷拚盡全力一刀向太祖剁來,太祖急忙躲避時,吳良因用力過猛,那把刀正劈在金水橋的橋欄上,頓時連刀背也幾乎陷沒了。吳良拔那刀,急切間又拔不下來,心裏又氣又恨,狠命地一扯,把橋欄拉折,那刀才得脫離,再瞧那刀口,已是卷缺的了,吳良提著卷刃缺口的刀,回頭再看太祖,早繞過太華池,去得遠遠的了。
吳良還想追趕,忽聽得牆外呐喊聲連天,火光照得猶若白晝,那寧安門頓時大開,無數禁衛軍殺將進來,吳良的黨人也從後趕到,攔住禁衛軍廝殺。誰知禁衛軍愈殺愈多,這裏一隊沒有殺退,那裏又是一隊殺到,左邊一隊殺得正難分高下,右邊也隨著又是一隊殺到,把吳良團團圍在中間。
吳良大吼一聲,揮起卷刃缺口的刀,奮勇地衝將出來。恰巧葉升和徐敬,領著三四百個勇士,從寧安門來接應,三個人聚集在一起,殺開一條血路,一擁出了寧安門,吳良尚欲進宮去找尋太祖,葉升勸道:“咱們趕快殺出去吧!聽說王肇、傅友仁等事機不密,他二人事急之下都已自盡了,此刻趙翼雲將軍親率大隊人馬,殺進西華門來了。”
吳良大驚道:“胡丞相怎麼樣了?”葉升答道:“丞相見大事不甚得手,已領著幾十個家將隻管自已退去了。”吳良頓足說道:“罷了!罷了!好不容易得手的機會,怎麼就這樣輕易放棄了呢?”說著,果然聽見人喊馬嘶,遠遠地看見殿前指揮王光、大將趙翼雲和總管馬如飛統著大兵進城來殺賊。吳良一咬牙,向葉升發狠道:“事既弄糟了,左右不過是死,咱們索性殺上去吧!”葉升還不曾回答,那後麵跟著的黨人和武士,本是些烏合之眾,聽說大軍到了,諒也敵不過,便不約而同地一哄而散了。吳良越發憤怒,忙向一個武士換了一把腰刀,同葉升、徐敬領了不曾走的三十名武士,竟來迎戰大隊軍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