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大公主已嚇得戰戰兢兢,半天才隻應了一聲是。原來錦衣衛押解大公主入朝,一路上見殿宇巍峨,黃緞鋪地,朱簷金柱,壯麗非常。在袁、胡兩妃入奏的間隙,大公主候在階下,抬頭瞧那殿上的金碧交輝,黃瓦紅牆,丹鳳朝陽,雙龍抱柱,雕梁畫棟,玉階丹陛。大公主雖然在外邦是公主,但何嚐見過這樣富麗的所在。自思上國和小邦果然大是不相同。又見兩旁列著金節銀鉞,一字兒立著二十四個錦衣粉靴的校尉,殿中又是十六個碧衣寬邊涼帽的侍衛,階前置著鍾鼓,殿中設著禦案,高高坐著一個穿繡金黃龍袍的男子,他金冠白麵,飄飄五綹烏須,那一種威儀令人不寒而栗,更被禦前太監一喝,早嚇得大公主頭都不敢抬。
憲宗又問道:“你叫什麼名兒?為何刺殺徽王?和徽王有什麼冤仇?”大公主這才鎮靜下來,淚盈盈地說名叫富燕兒,然後就將徽王騙婚的經過講述了一遍,並說:“誓適與天下第一人,實實不願嫁給徽王,所以將他刺死。”
憲宗聽她這麼一說,就命她抬起頭來,但見富燕兒黛含春川,神如秋水,雪膚花貌,粉靨嬌顰,雖帶愁容,仍暈笑渦;臉上的血跡雖還沒有拭去,但豔麗中仍具有十分妍媚,婀娜足壓倒六宮粉黛。憲宗看了半晌,暗想天底下竟真的有這樣的美人兒,於是不知不覺間口氣就溫和了下來,當即傳下聖諭,命將罪犯富燕兒交給宮中總管複訊,候旨發落。
起駕回到昭仁宮,憲宗說起富燕兒刺夫這件事,趙妃連連歎息說那女子也太狠毒了。憲宗的關注點根本不在這裏:“你還不曾看見她的容貌,比朕的殷妃還要勝十倍。”
趙妃笑道:“天下美人多是心狠手毒的,你看商紂的妲己、前漢的呂氏、大唐的武後……”憲宗很不愛聽,連連搖頭道:“不可一筆抹煞!千古美人兒,好的也不少,未必個個是妲己、呂氏、武曌一類的!”
在昭仁宮用過膳後,憲宗就起身往昭慶宮去了。趙妃不知什麼緣故,也不敢阻擋。
昭慶宮自從殷妃自諡後,裏麵隻住著幾個宮人。憲宗到了昭慶宮後,傳管事太監進宮,吩咐他如此如此,然後又叫司膳太監在昭慶宮內設宴,獨酌獨飲了沒一會兒,總管太監王真就匆匆進宮,跪稟了幾句後,四個老宮人就攙扶著一位如花的美人兒走進昭慶宮。憲宗含笑令她一旁賜坐,老宮人忙搬過一個蟠龍的繡墩放在當筵,那個美人謝恩坐下,隻是低垂著粉頸,似很羞答答的樣子。憲宗叫老宮人斟了一杯香醪,親自遞給美人,那美人忙起身跪接,憲宗笑道:“朕要和卿歡飲一宵,不必這樣多禮!”
那美人忸怩低聲答道:“罪女蒙陛下赦宥,已深感天恩洪大,怎敢再有失禮?”憲宗微笑道:“朕許卿無須多禮,卿但能體會朕意就是了。”那美人聽了,雪白晶瑩的瓠犀微露,嫣然一笑,端起那杯酒來,慢慢地飲了個幹淨。宮女又斟上一杯,憲宗定要和她共飲,漸漸地兩人說笑對飲就忘了形。
當然不用說這個美人就是朝鮮國的大公主富燕兒,她一見中國皇帝如此之態,就知事情完全有轉機,於是馬上就拿出獻媚取悅邀寵的手段,把憲宗迷惑得十二分歡心。
天色慢慢地晚下來,宮女掌上明燭,憲宗喝得醉醺醺,挽了大公主的玉臂同進後宮,宮女提著明燈在前導路,進了昭慶宮的寢室,憲宗在一邊瞧著,早就侍候著的宮女給大公主輕輕脫去了繡花藕色的外衫,再解下外罩的八幅長裙,露出裏麵襯著的金黃色短襖,紫醬平金的褲兒,一雙鮮豔瘦小的淩波就越發顯得纖纖不過三寸。再到了又脫去金黃的襖兒和小衣,裏麵穿著一身淡雪湖的春綾衫褲,酥胸隆起,隱隱顯出紅緞的肚兜兒來。
大公主一麵脫著衣服,又伸手將雲髻打開,重行挽了一個沉香髻,宮人打上半金盆水,大公主富燕兒去了臉上的胭脂,再施薄粉,袒開著前襟,露出雪也似的玉膚。她那兩隻粉臂真好像玉藕一般又白又嫩,憲宗愈看愈愛,不禁捏住大公主的玉腕,嗅個不住,引得大公主縮著手格格地笑個不停,旁邊的幾個老宮人也都忍不住掩口好笑皇帝的急色。憲宗索性去拖了大公主的玉手,一頭就紮進了羅幃。是夜,就在昭慶宮中,他們圓了風流好夢。
第二天憲宗一臨朝,就宣布冊立大公主為純妃。徽王的袁、胡兩妃正在候著憲宗零刀碎剮嚴厲懲凶的諭旨,不想卻是這麼個結果,又氣又恨又痛地哭了幾場,暗暗詛咒富燕兒純妃早得天報,因為人力看來是難奈其何了。卻不想純妃比從前的殷妃更見寵幸,連趙妃也不放在皇帝心上了。
為解大公主思鄉之苦,憲宗特給她在西苑外,造起一座內外都都仿朝鮮風格的皇宮,所有內監宮女一概選雇朝鮮人,又雇了幾十個朝鮮伶人每天給她唱朝鮮歌聽,因純妃遷出昭慶宮居於新皇宮內,太監宮人等就稱這座皇宮為朝鮮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