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離開念如雲的馬車後,夏語初爬上了馬車,一掀開簾子,卻見念如雲將手裏的書一丟,惱道:“收起來罷。”
她麵紅如血,神色窘迫,夏語初不由竊笑,撿起書來看了看,卻是所謂的“春宮圖”,她有些好奇地隨手翻了兩頁,念如雲笑道:“讓你留下來一起聽你不聽,如今倒看起這……來了。”
夏語初也不羞惱,笑道:“我就是好奇。”
念如雲瞥了她如常的麵色兩眼,呸了聲:“你呀,真不像個姑娘家。”
夏語初大笑,將書放了起來,道:“那又怎樣?”
和親隊伍行至一處名喚“魔鬼林”之處,這裏的林子並非尋常的樹林,而是一個高高不等的土墩,地勢複雜,正是新月國與大璟交界之處,而相隔幾十裏之處,卻是莫維的地界。
新月國的使者就候在此處迎親,來的是一個新月國的三王子納多,眉目粗獷,臉頰黑紅,留著兩撇彎彎的胡子,一雙眼睛肆無忌憚。
迎接的禮儀隆重,載歌載舞,新月國的迎使們熱情地勸酒,還帶了不少新月國的美人相陪。
而和親之隊或許是連續一個多月來,一直繃著一個弦,此時終於抵達了新月國界,在美人美酒的熏冶下,大多放鬆了下來,他們大聲說笑著,酒一杯一杯地喝下。
慕容歸微微皺眉,喚過李為傳令加強警戒,但微醉的李為舉著酒杯不以為意地大笑道:“景王爺,您太過謹慎了,這上上下下的屬下也提心吊膽了一個多月,就讓他們樂嗬樂嗬。”
慕容歸冷笑,回身吩咐自己的隨從不許喝多,小心警戒。
深夜,篝火暗淡了火光,留下一堆堆發紅的灰燼,營區裏鼾聲四起,喝高了的軍士、匠人們呼呼大睡,隻有營區外或明或暗處有幾十個身影在警戒,卻還有些偷了酒喝的士兵抱著槍歪在牆角偷睡。
營區的深處,連雲雲鬢散亂地躺在暖榻上,臉泛紅暈,櫻桃一般的嘴唇殷紅,卻是貪杯喝了幾杯,竟然就醉了,忽而身子一動,腳一蹬,就將身上蓋著的錦被蹬到了腳底下。
隻喝了這麼一點點就沒個消停,夏語初搖了搖頭,輕輕地將被子拉起蓋在她身上。
如今已近初冬,北疆入夜嚴寒,就她這嬌滴滴的身子,掀了被撞了風可不是好玩的,所以,她少不得辛苦一些,守在她身邊給她蓋被子。
可是,夏語初亦知道念如雲滿不在乎的嬉笑下的彷徨不安,一個年僅十六歲的姑娘遠嫁千裏之外,而且還是陌生的異族他鄉,對未知的命運該有多少恐懼?而且她還不能表現出不情願和反抗,因為這是一場影響極大的政治聯姻,無需她的同意,也無關她願與不願。
對念如雲的憐憫,對念如雲的堅強和倔強的敬佩,還有對自己未知命運的同病相憐,讓夏語初對她有別樣的耐心。
門簾微微一動,一個丫鬟進了來,帶著歉意笑對夏語初道:“姑娘,我來照顧公主罷,你回去歇息……”
“等等……”夏語初突然止住了她的話語,凝神細聽。
丫鬟怔了怔,也側耳細聽,帳外傳來的隻有細微的風聲,她疑惑地看著夏語初。
夏語初卻起身行至門簾前,掀開簾子,明明似乎什麼都沒有變化,但她的目光卻凝重地看向納多的帳營一邊,黑沉沉的天幕下,似乎有什麼在蠢蠢欲動,藏著隱秘的危險。
她迅速回身,快速地對丫鬟道:“來搭把手,把公主移到榻後屏風間!”
丫鬟不解,但她的語氣是如此的不可置疑,在她還在疑惑時,已經按照她的指令在做了。
念如雲一動,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怎麼回事?”
“門外有異,”夏語初極快地道:“或許沒有什麼事,但若有事的話,公主,無論發生什麼,你都躲好了別出聲!”
念如雲眨著迷茫的眼睛,一麵茫然地側耳聽外麵的動靜,有些責怪她的大驚小怪。
“若是錯了,任你責罰!”夏語初斷然道,手一帶帳子將她遮好,閃身走了出去。
沒有人比夏語初更清楚大意和疏忽的可怕了,有時候一點點的僥幸,就可能鑄成無可挽回的大錯!
就算有一點點懷疑,她也不想抱著僥幸的心理。
想了想,她毫不猶豫地回頭,將念如雲的衣裳穿在身上,返身出門欲向營中負責警戒的侍衛示警,或許……還得提醒慕容歸。
可是,她才到門口,卻猛然停住了腳步,她愕然又毫不意外地看到帳外不遠處突然爆發的殺戮!
如同一滴水滴入了熱油裏,然後整鍋油都沸騰了起來!火光如突然冒出來的邪惡之眼,帳棚被點燃,火光衝天,血花飛濺!敵方如入聲的潛入的流水一般突然就冒了出來,像毒刺一樣狠狠紮進營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