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日有赤青黃戴氣。

金人攻汾州,知州張克戩畢力捍禦,城破,猶巷戰,不克,乃索朝服,焚香,南向拜舞,自引決,一門死者八人。兵馬都監賈亶亦死之。

金人攻平定軍。

辛醜,下哀痛詔,命河北、河東諸路帥臣傳檄所部,得便宜行事。

壬寅,天寧節,率群臣詣龍德宮上壽。

甲辰,詔用蔡京、王黼、童貫所薦人。

丙午,集從官於尚書省,議割三鎮,召種師道還。師道行次河陽,遇王汭,揣敵必大舉,亟上疏,請幸長安以避其鋒。大臣以為怯,故召還之。

丁未,以禮部尚書馮澥知樞密院事。

庚戌,以範訥為河北、河東路宣撫使,代種師道也。

遼故將小呼魯攻破麟州,知建寧砦楊震死之。

王雲遣使臣至自真定,報金人已講和,不複議割三鎮,但索五輅、冠冕及上尊號等事,且須康王親到,議乃可成。壬子,詔太常禮官集議金主尊號,命康王構使宗望軍,尚書左丞王副之,辭,以馮澥行,知東上邠門事高世則充參議官。尋貶為單州團練副使。

乙卯,雨木冰。

丙辰,金人入平陽府。

初,汾州既破,議者謂汾之南有回牛嶺,險峻如壁,可以控扼,乃命將以守,朝議又遣劉琬統眾駐平陽以捍北邊。然國用乏竭,倉廩不足,士之守回牛者,日給豌豆二升或陳麥而已。士笑曰:“軍食如此,而使我戰乎!”金人領銳師攻嶺,於山上仰望官兵曰:“彼若以矢石自上而下,吾曹病矣,為之奈何?”徘徊未敢進。俄而官軍潰散,遂越嶺至平陽。琬領兵遁去,城遂破,官吏皆縋城而出。已而威勝、隆德、澤州皆破。

庚申,日有兩珥及背氣。

侍禦史胡舜陟請援中山,不省。

辛酉,檢校少傅、鎮洮軍節度使種師道卒。

十一月,甲子,康王構入辭,帝賜以玉帶,撫慰甚厚。王出城北,權留定林院,候冠服禮物成而行。

丙寅,夏人陷懷德軍,知軍事劉銓、通判杜翊世死之。

初,經略使席貢牒銓知懷德軍,銓奉檄,即日就道。夏人素聞銓名,乃屯兵綿亙數十裏而圍之。銓晝夜修戰守之備,賊百計攻城,銓悉以術破之。後矢盡糧絕,銓度力不支,乃同翊世聚焚府庫,環牙兵為三匝,出戰譙門中,官軍殲焉。翊世同妻張氏義不受辱,遂火其室,舉家死於烈焰中,翊世自縊死。銓欲自裁,已為敵所執。夏太子遣人置之別室,將官之,銓罵曰:“我寧死,顧肯降賊邪!我苟不死,決不貸汝!”遂遇害。

籍譚稹家。

康王未行,而車輅至長垣,為金人所卻,王遂不行。戊辰,王雲至自金軍,言事勢中變,必欲得三鎮,不然則進取汴都,中外大駭。康王複入門。罷馮澥為太子賓客。

己巳,集百官議三鎮於延和殿,各給筆劄,文武分列廊廡,凡百餘人。惟梅執禮、孫傅、呂好問、洪芻、秦檜、陳國(財)〔材〕等三十六人言不可與,自範宗尹以下七十人皆欲與之。宗尹言最切,至伏地流涕,乞予之以紓禍。已而黃門持宗尹章疏示眾曰:“朝廷有定議,不得異論。”會李若水歸自宗翰軍,慟哭於庭,必欲從其請。何初主不與,及退,謂唐恪曰:“三鎮之地,割之則傷河外之情,不割則太原、真定已失矣。不若任之,但飭守備以待。”恪唯唯。梅執禮建議清野,尋召孫傅及執禮入對,議遂定。

庚午,詔:“河北、河東、京畿清野,令流民得占官舍、寺觀以居。”

辛未,有流星如杯。

壬申,禁京師民以浮言相動者。

金宗翰自太原趨汴,官吏棄城走者,遠近相望。癸酉,至河外,宣撫副使折彥質領兵十二萬與之對壘。時僉書樞密院事李回以萬騎防河,亦至河上。敵發數十騎來覘,回報其帥曰:“南兵亦盛,未可輕渡。”或欲整兵俟戰,洛索曰:“南兵雖多,不足畏也。與之戰則勝負未可知,不若加以虛聲,盡取戰鼓,擊之達旦,以觀其變。”眾以為然。黎明,河上之師悉潰,遂長驅而南。甲戌,金兵悉渡。知河陽燕(英)〔瑛〕、西道總管王襄皆棄城走,永安軍、鄭州並降於金。

宗望屯兵慶源城下,欲為攻城之計,宣撫範訥統兵五萬守滑、浚以捍之。宗望知有備,乃由恩州古榆渡趨大名。

王雲固請康王往使。乙亥,命雲副康王構再使宗望軍,許割三鎮,並奉袞冕、車輅以行,仍尊金主為皇伯,上尊號曰大金崇天繼序昭德定功休仁惇信修文成武光聖皇帝。

丙子,王及之同金使王汭來,言軍已至西京,不複請三鎮,直欲畫河為界;陛對殊不遜,有“奸臣輔暗主”之語。上下洶懼,即許之,且以兩府二人行。唐恪既書敕,何大駭曰:“不奉三鎮之詔,而從畫河之命,何也?”不肯書,因請罷。

是日,金人由汜水關渡河。京西提刑許高,河北提刑許亢,各統兵防洛口,望風而潰。

京師聞之,土門清野,詔百官疾速上城。遣馮澥、李若水使宗翰軍,行至中牟,守河兵相驚,以為金兵至。左右謀取間道去,澥問何如,若水曰:“戍兵畏敵而潰,奈何效之?今正有死爾,敢言退者斬!”若水屢附奏,言和議必不可諧,乞申飭守備,下哀痛詔,征兵於四方。

丁醜,何罷為開封尹;以尚書左丞陳過庭為中書侍郎。

兵部尚書孫傅,因讀丘浚《感事詩》有“郭京、楊適、劉無忌”之語,於市人中訪得無忌,於龍衛中得京。好事者言京能施六甲法,可以生擒金二帥,而掃蕩無餘,其法用七千七百七十(九)〔七〕人。朝廷深信不疑,命以官,賜金帛數萬,使自募兵,無問技藝能否,但擇年命合六甲者,所得皆市井浮惰,旬日而足。敵攻益急,京談笑自如,雲擇日出兵三百,可致太平,直襲擊至陰山乃止,傅與何尤尊信之。或謂傅曰:“自古未聞以此成功者。正或聽之,姑少付以兵,俟有尺寸功,乃稍進任。今委之太過,懼必為國家羞。”傅怒曰:“京殆為時而生,敵中瑣微,無不知者。幸君與傅言,若告它人,將坐沮師之罪。”揖使出。

又有劉孝竭等募眾,或稱力士,或稱北鬥神兵,或稱天闕大將,大率效京所為。識者危之。

王雲、耿延禧、高世則等從康王構出城。雲白王曰:“京城樓櫓,天下所無。然真定城高幾一倍,金人使雲等坐觀,不移時破之。此雖樓櫓如畫,亦不足恃也。”王不答。

行次長垣,百姓喧呼遮道,至頂盆焚香,乞起兵扼敵,不宜北去。

戊寅,進龍德宮婉容韋氏為賢妃,康王構為安國、安武軍節度使。

是日,康王構發長垣,至滑州;庚辰,至相州。壬午,磁州守臣宗澤迎謁曰:“肅王一去不返,今金又詭辭以致大王,其兵已迫,複去何益!願勿行。”先是王雲奉使過磁、相,勸兩郡撤近城民舍,運粟入保,為清野之計,民怨之。及王次磁,出謁嘉應神祠,雲在後,百姓遮道諫王勿北去,厲聲指雲曰:“清野之人,真奸細也!”王出廟,行人噪,執雲,殺之。

時宗望軍濟河,遊奕日至磁城下,蹤跡王所在。知相州汪伯彥亟以帛書請王如相,躬服櫜鞬,部兵以迎於河上。王令韓公裔訪得間道,潛師夜發,磁人無一知者。遲明,至相,勞伯彥曰:“它日見上,當首以京兆薦。”由是受知。是役也,議者以為雲不死,王必無複還之理。

湯陰人嶽飛,少負氣節,家貧力學,尤好《左氏春秋》、孫、吳兵法,力能挽弓三百斤,弩八石。劉宣撫鎮、定,募敢戰士,飛與焉,屢擒劇賊。至是因劉浩以見,王以為承信郎。

金宗望遣楊天吉、王汭等來議割地,欲以黃河為界,帝許之。汭又請報使須親信大臣,帝命耿南仲,以老辭;改命聶昌,以親辭。陳過庭曰:“主憂臣辱,願效死!”帝為揮淚太息,而怒南仲、昌,固遣南仲使河北宗望軍,昌使河北宗翰軍。昌言:“兩河之人,忠義勇勁,萬一為所執,死不瞑目矣。”行至絳,絳人果堅壁拒之。昌持詔抵城下,縋而登。鈐轄趙子清麾眾殺昌,抉其目而臠之。

初,南仲與吳幵堅請割地以成和好,故戰守之備皆罷,致金師日逼。至是與金使王汭偕行至衛州,衛鄉兵欲執汭,汭脫去。南仲遂走相州,以帝旨諭康王起河北兵,入衛京師,因連署募兵榜揭之,人情始安。

甲申,以孫傅同知樞密院事,禦史中丞曹輔僉書樞密院事。

以京兆府路安撫使範致虛為陝西五路宣撫使,令督勤王兵入援。

乙酉,金宗望軍至城下,屯於劉家寺。

初,種師道聞真定、太原皆破,檄召西南兩道兵赴闕。會師道卒,唐恪、耿南仲專務議和,乃止兩道兵毋得妄動,遂散歸。及金人傅城,四方兵無一人至者,城中唯七萬人。於是殿前司以京城諸營兵萬人分作五軍,以備緩急救護:前軍屯順天門,左軍、中軍屯五嶽觀,姚友仲統之;右軍屯上清宮,(從)〔後〕軍屯景陽門,辛(承)〔亢〕宗統之。又以五萬七千人分四壁守禦。遣使以蠟書間行出關召兵,並約康王及河北守將來援,多為金邏兵所獲。

丁亥,大風發屋折木。

僉書樞密院事李回罷。

戊子,金人攻通津門,範瓊出兵焚其寨。

己醜,南道都總管張叔夜將兵勤王,至玉津園。帝禦南薰門見之,軍容甚整,以叔夜為延康殿學士。

時唐恪計無所出,密言於帝曰:“唐自天寶而後,屢失而複興者,以天子在外,可以號召四方也。今宜舉景德故事,留太子居守而幸西洛,連據秦雍,領天下兵親征,以圖興複。”帝將從之。領開封府何入見,引蘇軾所論,謂周之失計,未有如東遷之甚者。帝翻然而改,以足頓地曰:“今當以死守社稷!”及叔夜入對,亦言敵鋒甚銳,願如明皇之避祿山,暫詣襄陽以圖幸雍,帝不答。

金宗望遣劉晏來,要帝出盟。

庚寅,幸東壁勞軍。

詔三省長官名悉依元豐舊製。以領開封府何為門下侍郎。

閏月,壬辰朔,金人攻善利門,統製姚友仲禦之。

唐恪從帝巡城,人欲擊之,因求去,罷為中太一宮使。以門下侍郎何為尚書(左)〔右〕仆射兼中書侍郎。

癸巳,京師苦寒,用日者言,借土牛迎春。

都人殺東壁統製官辛亢宗。罷民乘城,(以代)〔代以〕保甲。

金宗翰軍自河陽來會,至城下。

甲午,驛召李綱為資政殿大學士,領開封府。

金人破懷州,知州霍安國死之。

安國被圍,捍禦不遺力。鼎澧兵亦至,相與共守,力盡,城乃破,將官王美投濠死。宗翰引安國以下分為四行,問不降者為誰,安國曰:“守臣霍安國也!”問餘人,通判林淵,鈐轄張彭年,都監趙士、張諶、於潛,鼎澧將沈敦、張行中及隊將五人同辭對曰:“淵等與知州一體,皆不肯降!”宗翰令引於東北鄉,望其國拜〔降〕,皆不屈。乃解衣麵縛,殺十三人而釋其餘。安國一門無噍類。      時雨雪交作,帝被甲登城,以禦膳賜士卒,易火飯以進,人皆感涕。金人攻通津門,數百人縋城禦之,焚其炮架五,鵝車二。  乙未,金人入青城,攻朝陽門。  馮澥至自金軍。時澥與李若水至懷州,金使蕭慶等挾與俱還。  丙申,幸宣化門,帝乘馬行泥淖中,民皆感泣。  張叔夜數戰有功,帝召見,授資政殿學士。  東道總管胡直孺將兵入衛,與金人遇於拱州,兵敗,被執,遂破拱州。  丁酉,赤氣亙天。  金人初至,即力攻東壁。劉延慶練邊事,措置頗有法;遇夜,即城下積草數百,爇之以警。時有議置九牛炮者,雖磑磨皆可施,於東壁用之,嚐碎其雲梯,詔封護國大將軍。金知東壁不可攻,於是過南壁,以洞子自蔽,運薪土實護龍河,河水遂涸。  以馮澥為尚書左丞。  戊戌,殿前副都指揮使王宗濋率牙兵千餘下城,與金人戰,統製官高師旦死之。  己亥,詔毀艮嶽為炮石。金複於護龍河疊橋取道,姚友仲選銳卒下城,分布弩炮,又於城上縛虛棚,士眾山立,箭下如雨,橋不能寸進,乃棄去,益造火梯、雲梯、偏橋、撞竿、鵝車、洞子諸攻城之具。  庚子,張叔夜僉書樞密院事,將兵入城。  金人攻宣化門,姚友仲禦之。  是日,幸東壁。金人複遣蕭慶等來貸糧,且議和。  辛醜,金人攻南壁,殺傷相當。  壬寅,詔河北守臣盡起軍民倍道入援。  癸卯,幸安肅門。至朝陽門,金人箭及駕前旗下。令軍士三百餘人縋城出戰,殺敵數百,複縋而上,命以官者數十人。金人築望台,度高百尺,下覘城中,以飛火炮燔樓櫓,將士嚴警備,旋即繕治。又造雲梯,施大輪,以革冒之,乘罅推以叩壘,將士出鉤竿拄之,使不得進,近者以鉤矛取之,發火焚梯,敵數引卻。複用鵝車、洞子攻北城,軍士射以九牛弩,一發而貫三人。詔募人焚敵炮架、鵝車、洞子及八分者,白身授團練使,餘以次授賞。張叔夜聞南壁飛石擊樓櫓,與範瓊分麾下兵襲敵營,欲燔其炮架,遙見鐵騎,軍士不克陳而奔,自相蹈籍,溺隍死者以千數。  甲辰,大雨雪。  金人破亳州。  遣間使召諸道兵勤王。  乙巳,大寒,士卒噤戰,不能執兵,有僵仆者。帝在禁中徒跣祈晴。  丙午,雨木冰。  丁未,始避正殿。  戊申,金人過登天橋,來攻通津門。  時勤王兵不至,城中兵可用者唯衛士三萬,然亦十失五六,因時令挑戰以示敢敵。金人複來,言不須帝出城,請親王及何往議,詔越王往。將行,而宗翰以兵來迓,王乃止。於是金人宣言失信,再遣使來趣親王出盟。己酉,遣馮澥、曹輔與宗室仲溫、士使金軍請和。既至,宗翰即遣還,不與一語。  命康王構為河北兵馬大元帥。  殿中侍禦史胡唐老言:“康王奉使至磁,為士民所留,乃天意也。乞就拜為大元帥,俾率天下兵入援。”何以為然,密草詔稿上之。帝令募死士,得秦仔、劉定等四人,遣持蠟詔如相州,拜王為大元帥,陳遘為元帥,宗澤、汪伯彥副元帥,使盡河北兵速入衛,辟官行事,並從便宜。仔先至相,於頂發中出詔,王讀之嗚咽,軍民感動。  辛亥,金人複遣使來議和,要親王出盟。  壬子,複遣曹輔、馮澥及仲溫、士使金營。癸醜,仲溫、士還,雲金人須親王並何至軍前。  金人攻通津、宣化門,範瓊以千人出戰,渡河,冰裂,沒者五百餘人,自是士氣益挫。  甲寅,大風自北起,俄雪下數尺,連日夜不止。  乙卯,金人複使劉晏來趣親王、宰相出盟。  何屢趣郭京出師,京徙期再三,曰:“非至危急,吾師不出。”丙辰,大風雪,京乃令守禦者悉下城,毋得竊窺。因大啟宣化門,出攻金軍,京與張叔夜坐城樓上。金人分四翼,噪而前,京兵敗走,墮死於護龍河,城門急閉。京向叔夜曰:“須自下作法。”因下城,引餘眾南遁。  金人遂登城,眾皆披靡,四壁兵皆潰。金人入南薰諸門,統製姚友仲死於亂兵。四壁守禦使劉延慶奪門出奔,為追騎所殺。宦者黃經自赴火死。統製何慶言、陳克禮、中書舍人高振力戰,與其家人皆被害。京城遂破。帝慟哭曰:“朕不用種師道言,以至於此!”  衛士入都亭驛,執金使劉晏,殺之。  軍民數萬,斧左掖門求見天子,帝禦樓諭遣之。衛士長蔣宣率其眾數百,欲邀乘輿犯圍而出;左右奔竄,獨孫傅、梅執禮、呂好問侍。宣抗聲曰:“國事至此,皆宰相信任奸臣,不用直言所致。”孫傅嗬之,宣以語侵傅。好問譬曉之曰:“若屬忘家,欲冒重圍衛上以出,誠忠義,然乘輿將駕,必甲乘無缺而後動,詎可輕邪!”宣屈服,曰:“尚書真知軍情。”麾其徒退。  何欲親率都民巷戰,金人宣言議和退師,乃止。  (戊午)〔丁巳〕,遣及濟王栩使金軍以請成,懼,不敢行,帝固遣之,猶遲回良久不決。李若水嫚罵曰:“致國家如此,皆爾輩誤事。今社稷傾危,爾輩萬死何足塞責!”不得已,乃上馬,而足戰不能跨,左右扶上,北出朱雀門,所執鞭三墮地。既至,宗翰、宗望曰:“自古有南即有北,不可相無也。今之所議,期在割地而已。”還,言金欲邀上皇出郊,帝曰:“上皇驚憂而疾,必欲之出,朕當親往。”喜和議成,既歸都堂,作會飲酒,談笑終日。  自乙卯雪大作不止,天地冥晦。或雪未下時,於陰雲中有雪絲長數寸墮地。是夜,雪霽,彗星見,有白氣出太微垣。  己未,遣何再往金軍。詔曰:“大金堅欲上皇出郊,朕以宗廟生靈之故,義當親往。谘爾眾庶,毋致驚疑。”  庚申,日赤如火無光。  辛酉,車駕詣青城,何、陳過庭、孫傅等從。帝望齋宮門即下馬,步入一小位中。金人邀請乘馬入,帝不聽。與二帥相見,宗翰以未得金主之命,以好語相慰籍,宗望唯唯而已。都人自宣德樓至南薰門,立泥雪中以俟駕回。  十二月,壬戌朔,帝留青城。宗翰遣蕭慶入城,居尚書省,朝廷動靜,並先關白。  是日,康王開大元帥府於相州,有兵萬人,分為五軍而進;既渡河,次於大名。宗澤以二千人與金人力戰,破其三十餘砦,履冰渡河,見王曰:“京城受圍日久,入援不可緩。”王納之。既而知信德府梁揚祖以三千人至,張俊、苗傅、楊沂中、田師中等皆在麾下,兵威稍振。會帝遣曹輔齎蠟詔至,雲“金人登城不下,方議和好,可屯兵近甸毋動。”汪伯彥等皆信之,宗澤獨曰:“敵人狡譎,是欲款吾師耳。君父之望入援,何啻饑渴!宜急引軍直趨澶淵,以解京城之圍!”伯彥等難之,勸王遣澤先行,自是澤不得與帥府事矣。耿南仲及伯彥請移軍東平,王從之。  癸亥,帝至自青城,士庶及太學生迎謁,帝掩麵大哭曰:“宰相誤我父子!”觀者無不流涕。  〔甲子〕,金遣使來,索金一千萬錠,銀二千萬錠,帛一千萬匹。於是大括金銀,金價至五十千,銀至三千五百。金又索京城騾馬,括得七千餘匹,悉歸之。  金主詔元帥府曰:“將帥士卒立功者,第其功之高下遷賞之。其殞身行陳,歿於王事者,厚恤其家。賜贈官爵,務從優厚。”使完顏勖就軍中勞賜,宗翰、宗望皆執其手以勞之。宗翰等問勖所欲,勖曰:“惟好書耳。”載數車而還。  丙寅,遣陳過庭、折彥質往兩河,割地以畀金,又分遣歐陽珣等二十人持詔而往。  珣嚐上書,極言祖宗之地尺寸不可以與人。及事急,會群臣議,珣至,複抗論:“當與力戰,戰敗而失地,它日取之直;不戰而割地,它日取之曲。”時宰怒,欲殺珣,乃以珣為將作監丞,奉使割深州。珣至深州城下,慟哭謂城上人曰:“朝廷為奸臣所誤至此,吾已辦一死來矣!汝等宜勉為忠義報國!”金人怒,執送燕,以焚死。  辛未,定京師米價,勸糶以賑民。  乙亥,康王如北京。  丙子,尚書省火。  庚辰,雨雹。  金主詔曰:“朕惟國家四境雖遠而兵革未息,田野雖廣而畎畝未辟,百工雖備而祿秩未均,方貢雖修而賓館未贍。是皆出乎民力,苟不務本業而抑遊手,欲上下皆足,其可得乎!其令所在長吏敦勸農桑。”  癸未,大雪,縱民伐紫筠館花木以為薪。  庚寅,康王如東平府。  初,範致虛聞汴京圍急,會西道總管王襄、陝西製置使錢蓋之師,凡十萬人赴援。至潁昌,聞汴京陷,襄、蓋遁去,致虛獨與西道副總管孫昭遠、環慶帥王似、熙河帥王倚率步騎號二十萬,命馬祐昌統之以趨汴,以僧趙宗印為參議官。致虛將大軍遵陸,宗印將舟師趨西京。宗印又以僧為一軍,號尊勝隊,童行為一軍,號淨勝隊。致虛勇而無謀,委己以聽於宗印,宗印徒大言,實未嚐知兵。師出武關,至鄧州千秋鎮,金將洛索以精騎衝之,不戰而潰,死者過半。王似、王倚、孫昭遠等留陝府,致虛收餘兵入潼關。  初,金太祖定燕京,始用漢官宰相,置中書省、樞密院於廣寧府,而朝廷宰相自用本國官號。金主初立,移置中書、樞密於平州,複移置燕京。及宗幹當國,勸金主改女直舊製,用漢官製度。是歲,始定官製,立尚書省,以天下諸司府寺詔諭中外。  二年金天會五年丁未,1127春,正月,辛卯朔,詣延福宮朝太上皇帝。命濟王栩、景王杞出賀金二帥,二帥亦遣人入賀。  高麗遣使如金賀正朔,自後歲以為常。  壬辰,金人複趣召康王,遣中書舍人張澂齎詔以行,以前此曹輔往迎,不見王而還故也。  癸巳,康王次東平府。  金元帥宗翰、宗望遣人奏捷,並呈帝之降表。  詔使出割兩河地,民堅守不奉詔,凡累月,金人止得石州。甲午,詔兩河民開門出降。  乙未,有大星出建星西南,流入於濁沒。  金知樞密院事劉彥宗,上表請複立趙氏,金主不聽。  丁酉,雨木冰。  己亥,陰曀,風迅發。夜,西北陰雲中有光如火。  庚子,帝複詣青城。時金人索金銀益急,欲縱兵入城。帝以問蕭慶,慶曰:“須陛下親見元帥乃可。”帝有難色,何、李若水以為無虞,勸帝行。帝乃命孫傅輔太子監國,而與、若水等往。唐恪聞之曰:“一之為甚,其可再乎!”邠門宣讚舍人吳革亦白曰:“天文帝座甚傾,車駕若出,必墮敵計。”不聽。  辛醜,帝留青城。鄆王楷、何、馮澥、曹輔、吳幵、莫儔、孫覿、譚世勣、汪藻皆分居青城齋宮,餘並令先歸。初,帝約五日必還,至是民以金銀未足,各竭其家所有獻之。有福田院貧民,亦納金二兩,銀七兩。而金人來索不已,於是增侍郎官二十四員再根括,又分遣搜掘戚裏、宗室、內侍、僧道、伎術、倡優之家。  帝在青城,舍於親王位,供張蕭然,饋餉不繼。金人持兵守閽,維以鐵繩,夜則然薪擊柝,傳呼達旦。群臣相顧失色,帝每對之流涕。  乙巳,籍梁師成家。  丙午,太學生徐揆詣南薰門,以書白守門者,乞達二帥,請車駕還闕。二帥取揆赴軍中詰難,揆厲聲抗論,為所殺。  是日,通奉大夫劉死於金營。  為河東割地使,金人令仆射韓正館之僧舍,謂曰:“國相知君,今用君矣。”曰:“偷生以事二姓,有死不為也。”正曰:“軍中議立異姓,欲以君為正代。與其徒死,不若北去取富貴。”仰天大呼曰:“有是乎!”乃書片紙曰:“貞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二君。況主憂臣辱,主辱臣死,此予所以不敢偷生也!”使親信持歸,報其子子羽等,即沐浴更衣,酌卮酒而縊。金人歎其忠,瘞之寺西岡上,遍題窗壁以識其處。凡八十日,乃就斂,顏色如生。  丁未,大霧四塞,金人下含輝門剽掠,焚五嶽觀。  副元帥宗澤自大名至開德,與金人十三戰,皆捷,遂以書勸康王檄諸道兵會京城。又移會北道總管趙野、兩河宣撫範訥、知興仁府曾楙合兵入援。三人皆以澤為狂,不答。澤遂以孤軍進至衛南,先驅雲前有敵營,澤揮眾直前,連戰,敗之,轉戰而東。敵益生兵至,澤將王孝忠戰死,前後皆敵壘,澤下令曰:“今日進退等死,不可不死中求生。”士卒知必死,無不一當百,斬首數千,金人大敗,退卻數十裏。澤計其勢必複來,乃亟徙其營,金人夜至,得空營,大驚,自是憚澤,不敢複出兵。澤出其不意,遣兵過大河襲擊,又敗之。  二月,辛酉朔,帝在青城。都人日出迎駕,而宗翰不遣。  丙寅,金主詔廢帝及上皇為庶人。蕭慶促帝易服。從臣震懼,不知所為,李若水獨持帝曰:“陛下不可易服!”金人曳之去,若水大呼曰:“若輩不得無禮!”因加醜詆,金人擊之破麵,氣結仆地,良久乃蘇。  是夜,金人塹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