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酉,尼楚赫破蔡州。

初,金人自唐州北歸,守臣直秘閣閻孝忠聞之,先遣其家往西平,依土豪翟衝以避寇,而自聚軍民守城。金圍之數日,城陷於東南隅,居人自東奔者皆達,其餘皆死。知汝陽縣丞郭讚,朝服罵敵,不肯降,敵執之,讚罵不絕口而死。金人遂焚掠城中而去。孝忠為所執,金人見貌陋而侏儒,不知為守臣,乃令荷擔,孝忠乘間奔西陵。

甲戌,詔曰:“自來以內侍官一員兼鈐轄教坊;朕方日極憂念,屏絕聲樂,近緣內侍官失於檢察,仍帶前項,可減罷,更不差置。”

丙子,金人攻淮寧府。

知府事向子韶率眾城守,諭士民曰:“汝等墳墓之國,去此何之!吾與汝當死守之。”時郡有東兵四千人,第三將嶽景綬欲棄城率民走行在,子韶不從,景綬引兵迎敵而死。敵晝夜攻城,子韶親擐甲胄,冒矢石,遣其弟子率赴東京留守宗澤乞援。兵未至,城破,子韶率眾巷戰,力屈,為所執。金帥坐城上,欲降之,酌酒於前,左右案令屈膝,子韶直立不動,戟手罵,遂殺之。其弟新知唐州子褒等,與闔門皆遇害,惟一子鴻得存。事聞,贈通議大夫,官其家六人,後諡忠毅。子韶,子兄也。

戊寅,責朝議大夫趙子崧單州團練副使、南雄州安置。

初,子崧與禦營統製辛道宗有隙,道宗得子崧靖康末檄文上之,詔監察禦史鄭瑴置獄京口,究治得情。帝震怒,然不欲暴其罪,乃坐子崧前棄鎮江,責官安置。

庚辰,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保大軍承宣使、禦營使司都統製王淵為向德節度使,以平杭賊功也。

初,武功大夫、和州防禦使馬擴聚兵西山,既為金所執,囚之真定。右副元帥宗望義而赦之,欲授以官,擴辭不受,請給田以養其母。既而又言耕田不即得食,願為酒肆以自活,宗望許之。時武翼大夫趙邦傑,聚忠義鄉兵保慶源五馬山寨,擴因此雜結往來之人,複與山寨通。辛巳,寒食節,擴偽隨大眾送喪,攜親屬十三人奔山寨。先是皇弟信王榛既亡去,更稱梁氏子,為人摘茶,擴等陰迎以歸,遂奉榛總製諸山寨,兩河遺民聞風響應,願受旗榜者甚眾。

壬午,詔募河南、北、淮南土人有民籍者為振華軍,以六萬人為額;即不足,聽募兩河流移之眾,毋得過三分;皆於左鬢刺“某州振華”四字。

洛索既破同州,係橋以為歸路,西下陝、華、隴、秦諸州。秦鳳經略使李複生降,陝右大擾。

鄜延經略使王庶,檄召河南、北豪傑,共起義兵擊敵,遠近響應,旬日間,以公狀自達姓名者,孟迪、種潛、張勉、張漸、白保、李進、李彥仙等,兵各以萬數。勝捷卒張宗自稱觀察使,亦起兵於南山下。彥仙時為石壕尉,陝府既下,彥仙獨不去。民知彥仙在,稍稍至,彥仙因以軍法部勒之,於是月中破敵五十餘壁。

三月,辛卯,金人破中山府。

時城中糧絕,人皆羸困,不能執兵。城破,金見居人瘦瘠,歎而憐之,兵校千餘人皆不殺。中山自靖康末受圍,至是三年乃破。

甲午,詔經筵讀《資治通鑒》,以司馬光配饗哲宗廟庭。

時帝初禦經筵,侍講王賓講《論語》首篇,至“孝弟為仁之本”,因以二聖、母後為言,帝感動涕泣。侍讀朱勝非嚐奏:“陛下每稱司馬光,度聖意有‘恨不同時’之歎。陛下亦知光之所以得名者乎?蓋神宗皇帝有以成就之也。熙寧間,王安石創行新法,光每事以為非是,神宗獨優容,乃更遷擢。其居西洛也,時勞問不絕,書成,除資政殿學士,於是四方稱美,遂以司馬相公呼之。至元祐中,但舉行當時之言耳。若方其爭論新法之際,便行竄黜,謂之立異好勝,謂之沽譽買直,謂之非上所建立,謂之不能體國,謂之不遵稟處分,言章交攻,命令切責,亦不能成其美矣。”帝首肯者久之。

己亥,東京留守宗澤複上疏乞車駕還京。時澤招撫河南群盜及四方義士,合百餘萬,糧支半年,故複有是請。帝遣中使齎詔撫諭。

庚子,河南統製官翟進複入西京。

先是金都統洛索兵至,既得秦州,隴右大震。熙河經略使張深,厲軍民為城守計,遣兵馬都監劉惟輔將三千人騎禦之。自千秋潰歸之餘,兵籍失八九,僅有惟輔一軍可用。金前軍逾鞏州,距熙才百裏,惟輔留軍熟羊城,以千一百騎夜趨新店。金兵自入陝西,所過城邑輒下,未嚐有迎敵者,故恃勝不虞。黎明,軍進,短兵相接,殺傷大當。會惟輔舞矟刺其先鋒將哈番墮馬死,敵為奪氣。惟輔,涇州人也。

深聞洛索退,更檄隴右都護張嚴往追之。時帝命禦營左翼軍統製韓世忠為京西等路捉殺盜賊,將所部及張遇軍萬人赴西京。金左副元帥宗翰聞張嚴東出,自河南西入關,遷西京之民於河北,盡焚西京而去。由是進得以其眾自山寨複入西京。東京留守宗澤言於朝,即以進為邠門宣讚舍人、知河南府,充京西北路安撫製置使。

宗翰留宗弼屯河間府,左監軍完顏希尹、右都監耶律伊都屯河南白馬寺,以待世忠之至,且與進相持。既而張深以功升端明殿學士。

是月,石壕尉李彥仙複陝州。

初,彥仙既集兵,會金人用陝降者守陝,使招集散亡。彥仙陰納士數百,至是乘虛趨陝南郭,夜,潛師自河薄東北陬,因所納士以入。金兵敗,棄陝去。

吏行文書,請州印章,彥仙曰:“吾以尉守此,第用吾印,吾敢佩太守印章邪!”事聞,即以彥仙知陝州兼安撫司事。

彥仙以信義治陝,不營豪發之私,與其下同甘苦,由是人多歸之。邵興在神稷山,聞彥仙得陝州,乃以其眾來歸,願受節製。彥仙辟興統領河北忠義軍馬,屯三門。

信王榛倡義舉兵,遣使聞於朝。

夏,四月,甲寅朔,磁州統製官趙世隆以所部詣宗澤降。

世隆本磁州書佐,澤在磁,以為中軍將。澤既去磁,以州事付兵馬鈐轄李侃。金人圍磁州急,有禁兵,有民兵,民兵甚眾,禁兵恐其勢盛,將校郭進乃作亂。世隆與進謀,遂殺侃,以通判趙子節權州事。至是世隆與其弟世興將三千人歸澤,將士頗疑之,澤曰:“世隆吾一校耳,必無它,有所訴也。”

乙卯,世隆入拜,澤麵詰之,世隆辭服。澤笑曰:“河北陷沒,而吾宋法令上下之間亦陷沒邪?”命引出斬之。時眾兵露刃於庭,世興佩刀侍側,左右皆懼。澤徐語世興曰:“汝兄犯法當誅,汝能奮誌立功,足以雪恥。”世興感泣。會滑州報金騎留屯城下,澤謂世興曰:“試為吾取滑州。”世興忻然受命。

丙辰,詔:“文臣從官至牧守,武臣管軍至遙郡,各薦所知二人;置為二籍,一留禁中,一付三省、樞密院,遇監司、帥守、將官、鈐轄有闕,於所舉人內擢用之;犯贓連坐。罪廢及法不當得之人,皆毋得舉。”用議者請也。

戊午,趙世興至滑州,掩敵不備,急攻之,斬首數百,得州以歸。宗澤複厚賜之。

時有降寇趙海者,屯板橋,塹路以阻行者。管軍閭勍芻者八人過其壘,海怒而臠之,覘事者以告。澤召之,海以甲士五百自衛而入。澤方對客,海具伏,即械之係獄。客曰:“彼甲士甚眾,姑徐之。”澤笑謂其次將曰:“領眾還營。”明日,誅海於市。聞者股栗。

統製官楊進屯城南。王善者有眾二千餘,皆山東遊手之人,先進來降,屯城北。二人氣不相下,一日,各率所部千餘,相拒於天津橋,都人頗恐。澤以片紙諭之曰:“為國之心,固如是邪?當戰陳立功時,勝負自見。”二人相視,慚沮而退。

時故遼舊部人日有歸中國者,間有捕獲。宗澤選契丹漢兒引坐側,推誠與語,諭以期奮忠義,共滅金人以刷君父之恥,即給資糧遣之。且賜以公憑,俟官軍渡河以為信驗,人令持數百本去。又為榜文,散示陷沒州縣;及為公據付中國被掠在北之人。因驛疏以聞。

庚申,帝諭大臣曰:“故事,端午罷講筵,至中秋開。朕方孜孜講史,若經筵暫輟,則有疑無質,徒費日力,朕欲勿罷,可乎?”大臣皆稱善。乃詔勿罷。

時帝在宮中,內侍有言:“講讀官某人,敷陳甚善,臣今擬獎諭詔書以進。”帝曰:“此當出自朕意。若降詔書,自有學士,爾等小臣,豈宜如此!是後不許妄言!”

乙醜,帝諭輔臣曰:“朕每〔退〕朝,押班以下奏事,亦正衣冠,再坐而聽,未嚐與之款昵。又性不喜與婦人久處,多坐殿旁小邠,筆硯外不設長物,靜思軍國大事,或閱疏章。宮人有來奏事者,亦出邠子處分畢而後入,每日如是。”帝恭己勤政如此。

丙寅,京西北路製置使翟進襲金人於河南,敗績。

時禦營左翼統製官韓世忠至西京,會進及大名府路都總管司統領官孟世寧、京城都巡檢使丁進與金戰。進夜襲右監軍完顏希尹營,金兵先知,反為所敗。進又導世忠與金戰於文家寺,會丁進失期,而統領官、邠門宣讚舍人陳思恭以後軍先退,金乘勝追擊,至永安後澗,世忠被矢如棘,其將張遇以所部救之,乃力戰得免。思恭,執中曾孫也。世忠還東京,詰先退者,一軍皆斬左右趾以徇。於是世忠與丁進不和,軍士相擊無虛日。世忠慮有變,遂收餘兵數千人南歸,希尹複入西京。

時隴右都護張嚴追洛索及鳳翔境上,嚴銳意擊敵,而熙河兵馬都監劉惟輔不欲聽嚴節製,乃自別道由吳山出寶雞。嚴擁大兵,及金人於五裏坡,洛索知之,伏兵坡下。嚴與涇原統製官曲端期而不至,徑前遇伏,戰不利,嚴死之,惟輔自石鼻寨遁歸。

先是端治兵涇原,招流民潰卒,所過人供糧秸,道不拾遺。至是端屯軍麻務鎮,聞嚴死,金遊騎攻涇原,遣第十三副將、秉義郎吳玠據清谿嶺逆拒之。將戰,其牙兵三百餘人皆潰,玠率餘兵奮擊,大破之,金兵乃去。端,鎮戎人;玠,隴幹人也。

左副元帥宗翰聞嚴死,自平陸渡河歸雲中。左監軍完顏希尹、右都監耶律伊都聞宗翰渡河,亦棄西京去,留萬戶察罕瑪勒戍河陽。

言者論:“近日帥守之棄城者,習以成風。如鄧雍之於荊南,何誌同之於潁昌,趙子崧之於鎮江,皆擁兵先遁,今則安居薄責而未正其罪。如康允之〔之〕於壽春,陳彥文之於九江,以數千之疲旅,捍十萬之強寇,而允之止遷一職,彥文才複舊官,議者惑焉。願詔有司,條具靖康以來,凡棄城逃遁者某人,保城力守者某人,書其功罪,著其賞罰,庶幾守土之臣有以勸懲。”詔諸路監司,限半月條具以聞。

金人攻洺州。

初,防禦使士珸既引兵入城,金圍之甚密,栽鹿角,治濠塹,欲以持久困之,軍民終不降。至是金侵京西、陝右,河朔內虛,守者稍怠。眾以糧盡不可守,乃擁士珸自白家灘往大名府,金人遂入城。自靖康後,兩河州郡,外無救援,內絕糧儲,悉為金所取,惟中山、慶源、保、莫、祁、洺、冀、磁相持,久而始破。

戊辰,工部侍郎兼侍講楊時,以老疾求去,章四上,既而除龍圖閣直學士、提舉杭州洞霄宮。

甲戌,徽猷閣待製、知濠州連南夫,“請令諸路州縣於近城十裏內,開鑿陂湖以備灌溉,使春夏秋三時嚐有水澤,則良民有豐年之望,敵騎有還濘之苦;方冬水涸,即令耕犁磽確,則敵騎又有曆塊之患。其自來不係種稻地分,即乞令依仿雄州,開鑿塘濼,亦有菱芡蓮藕魚蝦之利,可以及民。仍免一年租賦,以為人工之費”。詔諸州相度。後不行。

初,鴻臚寺丞趙子砥從北遷至燕山,久之,欲遁歸,乃結歸朝官忠翊郎朱寶國、承信郎王孝安至中京,得上皇宸翰。是日,子砥發燕山。

以皇弟檢校太傅慶陽、昭化軍節度使信王榛為河外兵馬都元帥。

初,馬擴自五馬山以麾下五百人渡河,至東京見宗澤,至是始赴行在,從者不滿百人。擴既見,出榛奏事。黃潛善等皆疑非真,帝識其字,即有是命。擴遷拱衛大夫、利州觀察使、樞密副都承旨、元帥府馬步軍都總管。擴將行,上奏,略曰:“臣疏遠小人,陛下斷以不疑,付以閫外之事。願鑒前世之成敗,明當世之嫌疑,俾臣得效愚,畢意攻取。今王師大舉,機會神速,軍期文字,不可少緩。若依常製下都堂等處,然後以達天聽,則事涉疑似;或欲規避者,定逡巡藏匿,不以進呈。望令專置一司,不限夤夜,畫時通進。”又言:“自唐以來,用中貴人監軍,奪權掣肘,每致敗事。伏望聖斷,罷差中貴監軍及選給器械。”凡四事,帝皆從之,又許擴過河,得便宜從事。時潛善與汪伯彥終以為疑,乃以烏合之兵付擴,且密授朝旨,使譏察之,擴行,複令聽諸路帥臣節製。擴知事變,遂以其軍屯於大名。

五月,甲申朔,宗澤再上表請乞還京。會尚書右丞許景衡建請渡江,宰相黃潛善持不可。時既得信王榛奏,或有言榛有渡河入京城之謀,乙酉,下詔還京。遂罷景衡為資政殿學士、提舉杭州洞霄宮。景衡之執政也,凡有大政事,必請間極論榻前。黃潛善、汪伯彥惡其異己,每排抑之。至是因下詔還京而有此命。

丙戌,詔:“後舉科場,講元祐詩賦、經術兼收之製。”中書省請“習詩賦舉人不兼經義,習經義人止習一經,解試、省試,並計數各取,通定高下。”禮部侍郎王綯請前降舉人兼習律義、《孫子》義等指揮勿行,從之。自紹聖後,舉人不習詞賦者近四十年。綯在後省,嚐為帝言:“經義當用古注,不專取王氏說。”帝以為然。至是申明行下。

秘書省正字馮楫獻書於黃潛善曰:“伏睹昨晚出黃榜詔,欲擇日還闕,東來從衛官吏士,無不欣喜,西北尤以近鄉,倍極踴躍。以楫計之,闕未可還。萬一駕到東京,而金人秋後再來,不知吾兵何以當之?吾兵或不可當而複為避地計,今蔡、汴兩河已漸湮塞,其或被其斷絕水道,雖避地亦不能,此不得不慮也。假如今日,駐蹕維揚為得策,倘主上堅欲以馬上治之,不許遷徙,但當留兵將及宰執中諳練邊事運籌帷幄之人,從駕居此,專務講武,以為戰守之備。其餘宗廟、百官,盡令過江,於建康置司。至於財用百物,除留贍軍費用外,亦盡藏之建康府庫,庶幾緩急遇敵,可戰則戰,可守則守,度不可戰守,而欲動則動,亦易行而無牽製之累。”楫,遂寧人也。

戊子,翰林學士朱勝非守尚書右丞。

辛卯,陝西、京東諸路及東京、北京留守並奏金人分道渡河,詔遣禦營左軍統製韓世忠、主管侍衛步軍司公事閭勍率所部迎敵,命宗澤遣本司統製官楊進等援之。

先是澤聞河北都統製王彥聚兵太行山,即以彥為武功大夫、忠州防禦使,製置兩河軍事。彥所部勇士萬數,以其麵刺八字,故號“八字軍”。彥方繕甲治兵,約日大舉,欲趨太原。澤亦與諸將議六月起師,且結諸路山水寨民兵約日進發,上奏曰:“臣自留守京師,夙夜匪懈,經畫軍旅。近據諸路探報,敵勢窮蹙,可以進兵。臣欲乘此暑月,遣王彥等自滑州渡河,取懷、衛、浚、相等處,遣王再興等自鄭州直護西京陵寢,遣馬(橫)〔擴〕等自大名取洺、趙、真定,楊進、王善、丁進、李貴等諸頭領各以所領兵分路並進。既過河,則山寨忠義之民相應者不啻百萬,契丹漢兒亦必同心抵禦金人。事才有緒,臣乞朝廷遣使聲言立契丹天祚之後,講尋舊好。且興滅繼絕,是王政所先,以歸天下心也;況使金人駭聞,自相攜貳邪?仍乞遣知幾博辯之士,西使夏,東使高麗,喻以禍福。兩國素蒙我宋厚恩,必出助兵,同加掃蕩。若然,則二聖有回鑾之期,兩河可以安帖,陛下中興之功,遠過周宣之世矣。願陛下早降回鑾之詔,以係天下之心。臣當躬冒矢石,為諸將先。”疏入,黃潛善等忌澤成功,從中沮之。澤歎曰:“吾誌不得伸矣!”因憂鬱成疾。

澤尹京畿,歲修城池,治樓櫓,不擾而辦,屢出師以挫敵鋒。其抗疏請帝還京,凡二十餘上,言極切至。潛善與汪伯彥等雖嫉之深,竟不能易其任。

甲午,曲赦河北、陝西、京東諸路。

初,陝西製置使錢蓋聞金人破長安,檄集英殿修撰、鄜延經略王庶,兼節製環慶、涇原兵拒敵。既而義兵大起,金人東還,庶以金人重載,可尾襲取勝,移文兩路,各大舉協力更戰。而環慶經略使王似,涇原經略使席貢,自以先進望高,不欲受其節度,遂具文以報,而實不出兵。

金遊騎上清谿,既為涇原裨將吳玠所扼,至鹹陽,望渭河南義兵滿野,不得渡,遂循渭而東。其右軍入鄜延,攻康定,圍龍坊,庶急遣將斷河橋,又令將官劉延亮屯神水峽,斷其歸路,金人遂去。於是洛索盤礴於馮翊、河中,扼新河橋以通往來,人情大恐。

涇原統製官曲端,乘敵退,複下秦州,而鳳翔、長安皆為義兵收複。會經製司統領官劉希亮自鳳翔歸端,端斬之。端雅不欲屬庶,及聞孟迪、李彥仙等受事鄜延,皆不樂,遂揭榜稱金人已過河歸國,農務不可失時,乃盡散渭河以南義兵。庶不斂兵保險,猶以書約似、貢,欲逼金人渡河,至於再三。似不應,貢許出兵四萬,亦遷延不行。

時鄜延人以秋深必被兵,多避地者,道出環慶,吏兵民皆惡其驚徙,所在掠其財而殺之,閭裏蕭條矣。

乙未,詔:“蘇軾追複端明殿學士,盡還合得恩數。”時軾孫司農寺丞符,以軾政和中複職未盡,訴於朝,乃有是命。

戊戌,河北製置使王彥,以八字軍渡河。

時宗澤以彥孤軍無援,不可獨進,乃以書延彥計事。彥遂合諸寨兵萬餘人,以是日濟河。後五日,彥至京師。澤大喜,諭以京師國家根本,宜宿兵近甸,遂命其軍屯滑州之沙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