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1日”
餘之讚美耶穌者五:一曰犧牲精神,二曰忍耐精神,三曰奮鬥精神,四曰純一精神,五曰博愛精神。
中國在此期間所缺乏者為宗教思想。專製時代皇帝為天子,所頒“聖旨”有如天命,民間亦供奉“天地君親師之神位”,於是融合宗教思想、政治體係、倫理教育與社會習慣為一爐。所以其衙門結構簡單,其向心力仍能凝聚。民國肇造後,舊思想既與舊體製一並推翻,新人物複視所有宗教均屬迷信。(崇拜西方者不可不察:今日美國重要官員就職均手按《聖經》宣誓,國會開幕即有牧師禱告,所有軟硬幣均鐫有“我們對上帝存信心”之一貫字樣。)相形之下,中國缺乏宗教上之向心力,亦為當日企圖率領全國之人士所感重大困難之一。馮玉祥被稱為“基督將軍”,親用水龍頭為部下行浸禮;唐生智軍中拜佛,以“大悲大慈,救人救世”為號召,即是針對此缺陷之補救辦法。
蔣介石較此二人含蓄。他雖於1930年受洗為基督徒,但在此日記中寫出五曰讚美耶穌詞。這樣看來,他所崇拜的仍是耶穌之人身屬性(Humanattributes)而非接受三位一體(trinity)之神學。再加以我們知道他對王陽明之崇拜,所以敢於說蔣之宗教思想已具有深厚之人生哲學成分。
“4月18日”
我國宜如何發奮圖強,以雪此恥也?
塘沽協定雖有停戰之功效,卻未能製止日本之繼續侵略。當日本對中國壓迫節節加劇之際,以前似為關東軍少數將校的擅自行動,自此不乏政府出麵支持。1934年,日本外務省發言人天羽英二承外相受外相廣田弘毅之命發表聲明,稱維護東亞之和平及秩序乃日本之使命,中國如有利用他國勢力,以圖排斥日本之企圖與行動,必遭反擊;其他各國對中國財政及技術之援助,包括售賣飛機及建造飛機場等,亦為日本反對。現在已發表的蔣介石日記,隻有在天羽聲明的次日寥寥的幾個字。
“5月15日”
禮是規規矩矩的態度,義是正正當當的行為,廉是清清白白的辨別,恥是切切實實的覺悟。
宗教思想與人生哲學過於遼遠,在提供日用的場合上他仍借力於“禮義廉恥”。管仲提倡四維時,以內政寓軍令,本來有全國皆兵的姿態,又開始將西周以來在各地區保持平衡的國家賦予活力,推進而為東周時代帶競爭性的國家。他也主張尊王攘夷,這標語成為了日本明治維新時的口號。本來這些成分都可以作蔣介石團結人心,擴張本身權力之基礎。但是他到底不能在20世紀利用法家與霸道去宣揚一個2600年來的複古運動。經過他解釋:“禮是規規矩矩的態度,義是正正當當的行為,廉是清清白白的辨別,恥是切切實實的覺悟。”這樣看來禮、義、廉、恥沒有固定的內涵,視時代與環境而定。
然而,1930年間中國的複興民族的時代,也麵臨著抵禦外侮的環境,於是蔣介石才能因著這些條件充分發揮。在他倫理體係之內,四維以“恥”為先。對他講來,五卅慘案首為深恥(自是在日記內每日寫下仇英字句,持續一年餘),次之濟南慘案也是奇恥(自是之後,日記內添“雪恥”一欄,前後數十年)。“九一八事變”後日本占領東北,在他看來也還是“濟南慘案”之國恥未雪,而沈陽慘痛之國仇又來。在這情形下,知恥者必雪恥。所以他所說規規矩矩正正當當,絕非消極在旁應付日常的生活,而是通過嚴肅的紀律參加他領導的群眾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