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 濟世圖強功過俱在(3)(1 / 3)

曾國藩的”勤遠略“是鹹豐十一年(1861年)七月首次在奏折中正式提出的。他回複是否購買外洋船炮的上諭時,稱頌皇上考慮問題很周到,內安國家,外除賊寇的堅強意誌。他於”安內“之外,想到了”攘外“.這時,距第二次鴉片戰爭結束、三個《北京條約》的簽訂不過幾個月,何況在條約簽訂才一個多月的鹹豐十年(1860年)十一月初八日,他就提醒皇上說:”此次議款雖成,中國豈可一日而忘備?“所以,他說”火輪船必為中外官民通行之物,可以剿發逆,可以勤遠略“的話,是有相當的思想認識基礎的。當然,在湘軍攻入金陵之前的鬥爭激烈的歲月,曾國藩的目的很單一,即”全力與粵匪相持“,根本談不上”勤遠略“;”勤遠略“此時還是他的一種理想,所以他於鹹豐十一年(1861年)底說:洋人”惟逐利居奇,是其本性,當此積弱之時,斷難與爭錐刀之末。“及至太平軍被鎮壓以後,國內的階級形勢發生了變化,”勤遠略“的”禦外“內涵,才逐漸在曾國藩的視野中上升到一定位置。例如,同治七年(1868年)他在《籌議江蘇水師事宜折》稱:”臣之微意,不過欲使中國兵勇以舟楫為室家,以海洋為坦道,庶幾事以屢試而漸精,人以狎水而漸壯。“同治十年(1872年)十二月,《續江蘇水師事宜折》更明確指出:習慣於在船上居住是水師的根本,探討船炮卻是防禦外敵入侵的根本。作為一個封建士大夫,曾國藩有這種”徐圖自強“以”禦外“的思想,是極可貴的。

”剿發逆“與”勤遠略“是曾國藩辦”洋務“的雙重目的,而以同治初年為界,前期的側重點在”剿發逆“,後期的側重點在”勤遠略“.從有明確的雙重目的看,曾國藩辦”洋務“是自覺的;從他死後引發大規模的”洋務運動“看,曾國藩則是事先意識不到的,因而是不自覺的。十九世紀西方的物質文明(主要是槍、炮、船)是隨著侵略者的入侵而傳入中國的,曾國藩企圖通過學習西方的這類物質文明,來對抗西方的物質文明,以保衛神聖的”天國“和東方文明的領地,所以曾國藩辦”洋務“,是東方文明受到西方文明的撞擊時的一種積極反應,而不是與外國侵略者勾結的產物。如果是”勾結“,那麼”勾結“的目的是什麼?是出賣封建士大夫心目中至高無上的”天國聖朝“?是迎合封建士大夫從內心厭惡和鄙夷的那些”蠻夷“或稱”洋鬼子“?從曾國藩一生的言行中,無論如何是找不到這方麵的絲毫影子的。不錯,曾國藩辦”洋務“,從設備、技術到經營管理,不得不大多假手於洋人,但是,這不正是”據為己物“嗎?不正是使洋人”漸失其所恃嗎“?不錯,十九世紀的外國資本主義正擴大向國外傾銷商品,並進而輸出資本,從表麵上看,曾國藩辦”洋務“正適應它們傾銷商品的需要,但是,人之所有,我之所無,拿來為我所用,何樂而不為?

與購買洋炮、洋船稍後一點時間發生的”借洋助剿“,更是中國地主階級進行自救的重要內容。

經過兩次鴉片戰爭,外國侵略者法、俄等看透了清朝廷外似強大,內實脆弱的紙老虎原形,從而改變了對清朝廷的策略,即由進擊清政府改為拉攏清政府,以保障和擴大它們在華的既得利益。這就是侵略者對清政府的”內改政治,外篤友誼“的建議。所謂”內改政治“,即要求清政府加速對侵略者的屈辱投降的步伐。到鹹豐十年八月,法國專使葛羅正式表示願協助清政府鎮壓太平天國,提出”所有該國停泊港口的船隻、兵丁,悉聽調遣“;十月,俄國公使伊格那蒂耶夫麵見奕訁斤時說:”發逆在江南等處橫行,請令中國官軍於陸路統重兵進剿,該國撥兵三四百名,在水路會擊,必可得手。“清廷因而問計於曾國藩及江蘇巡撫薛煥、浙江巡撫王有齡。曾國藩於十一月初八日複奏說:”該夷[俄]與我,向無嫌怨,其請用兵船助剿發逆,自非別有詭謀。康熙年間進攻台灣,曾調荷蘭夾板船助剿,亦中國借資夷船之一證。“隻是”皖、吳官軍之單薄在陸而不在水,金陵發逆之橫行亦在陸而不在水。此時,我之陸軍勢不能遽進金陵,若俄夷兵船即由海口上駛,亦未能遂收夾擊之效。“因此他主張”獎其效順之忱,緩其會師之期“.當時鹹豐帝尚怕侵略者占城後不讓出,或貪利過甚,故於十二月十四日下詔說:借助洋人來消滅匪寇,有很多弊端。萬萬不能圖眼前小利,而留下無窮禍患。於是此事便作罷論。

鹹豐十一年(1861年)十二月,”借洋助剿“的問題被蘇州紳士潘曾瑋等再次提了出來,經薛煥上奏朝廷。曾國藩在同治元年(1862年)正月二十二日議複,明確說:”臣之愚見,借洋兵以助守上海,共保華、洋之人財則可,借洋兵以助剿蘇州,代複中國之疆土則不可。“由於後來又有兩次上諭,令曾國藩”悉心籌酌“,曾國藩於三月二十四日第三次上奏,重申”助守上海則可,助剿蘇、常則不可“.其後,據清朝廷說,”因上海吃緊,英法兩國幫同戰守,是以始示羈縻,未經阻止“,使得華爾的”常勝軍“進入了青浦、嘉定二城。太平軍猛烈反擊,大隊湧進,華爾畏之如虎,慘無人道地焚毀二城而逃。事後,英國領事吉必勳聲稱,是年秋天將調印度兵來華大舉進剿太平軍,作為報複。通商大臣崇厚聽到這一信息,大為讚賞,建議朝廷”許其興兵,約其助剿,即令由鎮江一路水陸並進,直搗金陵賊“.並且說,此時英國侵略軍已與太平軍為仇,中國約其戰亦戰,不約其戰亦戰,與其不約其戰而虞無窮之患,不若約其戰而收有用之效”.封建地主階級欲與外國侵略軍相互勾結,以鎮壓太平天國的猙獰麵目,完全暴露無遺。但是,較為開明的議政王奕訁斤不同意崇厚的意見,他上奏說:“若令外國帶兵入內地攻剿,不特得一處代守一處,足為中國腹心之患:即得一處焚毀一處,亦實為地方瘡癰之災。”又說:“以內地城池竟全委於外國,無論流弊滋多,即使並無他意,亦太覺中國無人,實為外國輕視。”事下曾國藩等會商時,曾國藩於六月二十二日上奏,冷靜地分析說:“夷人之畏長毛,亦與我同,委而去之,真情畢露(按指焚毀青浦、嘉定二城事),斷無起印度之兵,助剿此賊之事。”“兵頭縱有此意,國主未必允許;印度縱有兵來,其數未必能多。”又說,萬一果調印度兵前來,則當“申大義以謝之,陳利害以勸之”,正告外國侵略兵:中國的災難,由中國來承擔。作為皇帝,自然擁有強國的辦法,不會因時勢艱難而向外邦求援。作為臣子,自然有應盡之職責,豈能輕易向外借兵而貽笑於他人?這是曾國藩第四次正式表明自己對“借洋助剿”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