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的那一刻,張泰嶽恍然如夢,似乎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二十多年前,他被太祖提拔,成為東宮講師,教導當時還是太子的益文先帝。
後來益文先帝登基,他這個帝師,順理成章的進入內閣,並且成為宰相。
但即便是他成為宰相的時候,他都對皇帝有著莫名的敬畏,正所謂帝王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
那會兒,不管是太祖,還是先帝,一旦發怒,張泰嶽便戰戰兢兢,直接跪倒。
就如今日一樣!
可是後來,益文先帝的身體實在是太差了,幾乎是每天都在喝藥,嚴重時甚至隻能躺在病床上接見臣子,國事不得不依賴內閣大臣去處理。
而權力,也在那個時候,逐漸的轉移到張泰嶽的手中。
他威風了十來年,隨著益文先帝駕崩,新帝年幼,他的權力達到了巔峰。
可今天,小皇帝一怒,張泰嶽不由的回想起曾經被皇權支配過的感覺。
夏琴瑤見張泰嶽居然給自己下跪了,頓時,心裏的舒爽,讓她恨不得現在馬上就大笑三聲。
但她很清楚,如果此刻繼續去刺激張泰嶽,那結果不一定是自己想要的。張泰嶽背後的勢力太強大了,魚死網破,對她未必是好事。
“哈哈,朕當然不信。”夏琴瑤話鋒一轉,笑道:“國相莫要驚慌,國相的為人,朕是信得過的,雖然有些小問題,但絕不會有謀朝篡位的想法。”
張泰嶽心中欣喜,連忙點頭:“是,陛下明鑒!”
夏琴瑤擺了擺手:“國相大人年邁了,先回去休息吧,這等風言風語,朕不會信的。”
張泰嶽鬆了口氣,起身告退,出了上書房,冷風一吹,張泰嶽猛地發現自己後背居然全部汗濕了!
跪在門口的劉榮,眼巴巴的看著張泰嶽,他又不敢開口求饒,但那可憐的小眼神,卻說明了一切。
然而,此時此刻的張泰嶽,哪裏還有心情惦記他?
他這一趟進宮,本來的確是為了替科舉舞弊案的手下開脫,但萬萬沒想到,最後居然把火燒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張泰嶽看也沒看劉榮,在侍衛的帶領下,慢慢的往宮門外走去。
離開上書房越遠,張泰嶽的心情也就越輕鬆,漸漸地,先前的忐忑逐漸消失,一種莫名的羞辱感卻是在他心中逐漸升起。
“被一個乳臭未幹的家夥嗬斥,逼迫老夫下跪……這是羞辱!小小年紀,就要擺皇帝的譜?你爺爺都對我客氣萬分,你爹更是我的弟子,而你……居然逼我下跪!”
張泰嶽越想越是心中抑鬱,在離開宮門的那一刻,他猛然回頭,看向那重重疊疊的高牆,深宮內苑,暗暗的咬牙:“太祖留下的功臣已經所剩無幾了,而且,他們可以是太祖的臣子,也可以是我張泰嶽的臣子!”
“臭小子,這是你逼老夫的!”
張泰嶽心中怨恨如同毒素一樣,開始在他的全身蔓延,他想要……換個皇帝!
“傳老夫的話,喊中軍都督府的總兵官,京城四營的四個指揮使,還有京城城防司指揮使,來老夫的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