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雙腿盤坐於溫泉之上,距離溫泉一拳的距離。
容靜堂把書懸空放在兩人中間,看完了上麵的步驟,這才閉上眼睛,一樣的盤坐起來。
兩人本身就已經密不可分,現在按照雙修功法,沒一會兒,在江睿體內的元嬰就有些蠢蠢欲動想要脫離體外的趨勢,而容靜堂體內的金丹,也有些躍躍欲試。
又過了一會兒,兩人之間的距離不斷拉近又拉近,直到額頭雙雙碰在一起,並且在中間產生了三色的光芒之後,元嬰和金丹才像是終於脫離了束縛一樣,在半空中旋轉著,卻依舊是誰都不先去觸碰誰。
江睿的元嬰就像是一個憨態可掬的小娃娃,看著前麵滴溜溜轉的金丹想上去,卻又總是抓不到。
過了一會兒,小元嬰像是累了,幹脆一屁股坐在半空中,金丹這才停下了胡亂飛舞,蹦到了元嬰麵前。
小娃娃樣的元嬰,一抱住金圓的金丹就不想撒手,抱在懷裏用臉蹭著,像是愛極了的樣子。
與此同時,分別在兩個人的腦海中,都看到了一些鏡像。
呈現在江睿麵前的,是容靜堂自從出生以來,就經曆過的事情。
從容靜堂剛剛睜眼,懵懂的看到這整個世界,到滿月的時候,家裏的酒席……
這一點一滴,他全部都像是再看一幕老電影一樣的在他腦海中播放了一遍,而在此刻,他也覺得,他像是更加了解容靜堂了。
一直到容靜堂十三歲,因為家裏失火,被送到了……青市?!
江睿皺眉,麵上卻一點動靜也無。
他一路看過去,看著容靜堂就搬在了他們家的對麵,和他們成為了鄰居。
時間一點點這麼過去,兩家一直熟悉起來,他也親眼看到了,他和容靜堂從八歲兩小無猜,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一直到容靜堂十八歲成年,又轉回京城。
這些東西……都是他不知道的。
容靜堂的心裏想的是什麼,他固然猜不到。
可是江睿此刻卻隻覺得胸口像是溢滿了什麼一樣,怎麼都湧不出來,悶在那裏,實在是難過。
江睿想要睜開眼睛,可是深知自己如果這麼做,兩個人都會遭到反噬,於是隻能強忍下自己的心思,努力冥想,爭取繼續沉進去。
畫麵繼續飛轉,他看到容靜堂當日又回到了那個小房間,原來自己丟失掉的記憶就像是又回來一樣的感同身受,江睿耳邊似乎又聽到了當日自己慘哭的聲音。
再後來,容靜堂回到京城,受盡了折騰,在終於把當時仍在內亂的容家給整理幹淨,並且,他也是親眼看著,他一步步的著人去青市看著他,直到他那一次醒來之後,尚且形式不穩的容靜堂,派楊封和他搭線……
*
容靜堂先從那份冥想中抽出身來。
隨後,江睿也回神,伸手微微觸了一下正在發熱的小腹,這才愣愣的看著溫泉的石縫發呆。
容靜堂同樣臉色有些變化,倒也不是說不好,隻是……
“原來睿睿上一世長那個樣子。”容靜堂眯著眼睛,用指尖在空中虛虛的勾畫出了一個人的樣貌,正是江睿上一世的樣子。
那個時候,他雖然依舊是骨架不大,但是因為從小幹粗活,加上後來生活所迫,所以身上的都是結實肌肉,而且後來因為那張粗糙又漂亮的臉,組合在一起實在詭異,他還特意留了胡子。
總體來說,比起現在這一世的文弱書生的樣子,他上輩子,那可是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
可江睿聽著容靜堂這麼一番話,不知道怎麼的,愣是給他聽出來有些奇怪的音……讓他莫名的有些臉紅。
“長那樣……又如何了?”江睿愣愣的回了一句,腦子還沒轉過來彎,隻看容靜堂的表情變得有些促狹,“我是男人。”
江睿懂了。
那一點感動的情懷也被容靜堂這麼一插科打諢的給弄過去了,江睿非常不雅的當著容靜堂的麵翻了一個白眼兒,隨後反手穿上了衣服,裹著就回到了小屋內。
裏麵也放著他平日裏經常穿的幾件練功服,質量也是上好,主要是穿著舒服。
已經離去的江睿自然是沒看到,容靜堂手邊已經碎成粉末的石頭。
上一世的江睿,說是一生坎坷也不為過。
他當時向家裏出櫃的時候,硬是給弄的個家破人亡,後來那個葉文斌……
容靜堂微微眯了眯眼睛,他倒是不笑上一世的江睿識人不清,在江睿當時的生命裏麵,周圍的那一群烏烏泱泱的人,突然多出來了這麼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自然是要小心的捧著,絲毫不敢觸碰雷區。
隻可惜,這朵白蓮花放著好好的掌心寶不做,非要死氣白咧的跑去當人家的玩物。
還有那個王城暉。
容靜堂手指輕輕敲打著石頭,靈氣觸碰所在發出了一聲聲的輕響。
江睿上一世,是真的把那個王城暉當作是大哥,兄弟。卻沒想到因為一個葉文斌從中挑撥,原本還可以相安無事的兩個人非要鬧到最後那個地步。
容靜堂閉起眼睛的時候,還能看得到,那長和江睿差不了分毫的臉上的那種不屈以及不敢置信的眼神。
江睿上一世,保留了自己最後的一點自尊和骨氣。
即便是他渾身骨頭被敲斷,血肉散落滿地,他都沒有向王城暉求過一句饒。
容靜堂抿了抿嘴角,看了一眼江睿剛才離開的方向,隨後又把視線轉到自己的手上,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與那些看到的想比,這一世,在他印象中,可以算得上竹馬的江睿卻更加的鮮活可愛,那麼的富有存在感。
在江睿的上一世,他從來都沒有存在過,所以他沒了江睿,當然是不悔。
而現在,江睿因著他的際遇遇到了自己,那麼,如果他還能夠把江睿給丟了……
幹脆不如自殺了算了。容靜堂自我嘲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