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來報:“皇上,思子台已築好,請皇上登台。”
武帝放下手中的奏本說:“去思子宮。”
武帝從長安來到太子死地湖縣剛建好的思子宮。一進入思子宮,武帝就神色黯然,悲傷不已。霍光把武帝帶到思子台前,司馬遷等眾官跟隨在後。
霍光指著思子宮中心的思子台說:“皇上,這就是您要我督建的思子台。”
武帝問車千秋:“太子就是在此死的嗎?”
“是的,聖上。”
武帝抬起頭看看茫茫蒼天,想著刹那間親生兒子就永遠離開自己了,這到底是為什麼哪!
武帝飽含在眼眶中的淚水,潸然而下……
群臣發出了唏噓聲,站在一旁的司馬遷也傷心地落下了淚。
“扶朕到台上去。朕要祭奠太子。”
“是。”
哀樂響起,武帝接過香燭,在霍光及司馬遷的攙扶下緩緩登上思子台。
武帝手舉香燭對著茫茫蒼天又拜了拜,心裏默念著:
孩子,是父皇害死了你,父皇有罪呀……本應傳位於你呀,可是你卻永遠地離開父皇了……唉,蒼天啊,你告訴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武帝掩麵而泣……
司馬遷宣讀祭詞:
祭太子辭
武帝征和三年九月,祭太子於湖縣思子台。
嗚呼,歸來兮,太子!
天昏冥冥,江河滔滔;曠野嗚咽,高台長嘯。惟大漢太子,仁德忠孝;國之棟梁,民之佼佼。感惡風忽起,突現狂飆;奸佞作亂,太子罹難。夫皇天不容,天理昭昭;嚴懲凶惡,入神共討。
嗚呼,歸來兮,太子!長風呼嘯,地動山搖。
嗚呼哀哉,嗚呼痛哉!
祭詞念完,武帝還默默地站立著,眼淚不斷地從他那急劇變得蒼老的麵頰上滾滾流下……
司馬遷見狀感慨不已,在心裏歎道:“皇上啊,悔之雖已晚矣,但能知悔,終歸是好啊。”
武帝龍體稍愈就升殿議事。
大司農桑弘羊出列稟道:
“皇上,西域有個地方叫輪台,有沃土五千頃,臣建議派軍士前去駐地屯田,可招募百姓去邊疆開墾,今後所得收入可解國庫空虛之危。”
按照以往,這些大規模的計劃,武帝是一擊案就通過的,可是今天武帝卻一反常態,沉靜了一會兒,才語調緩緩地說:
“桑弘羊所言是實,的確連年征戰,賦稅繁重,現國庫空虛,百姓力竭,如果再派軍士到輪台屯田,去興建亭障,再征集百姓去疆域開墾荒田,能不能增加收入還不敢說,然輪台距京有千餘裏,如果再讓士兵遠勞,百姓奔波,那實在是太擾民了。”
武帝頓了一下,又說:“說實在話,我前幾年派李廣利去西征,戰士們死的死,逃散的逃散,現在又要讓他們去遠征,這實在是太不體恤人了。”
眾大臣都被武帝的話驚呆了,皇帝第一次自省了,終於開始體恤百姓了,司馬遷也感動地聽著……
武帝又提高了一點聲調說:“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減賦減徭,嚴禁苛政暴虐,還要加強農耕……”
武帝又宣布:
“任車千秋為丞相,封富民侯。”
大臣們都驚奇地麵麵相覷。
車千秋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睜大眼睛不敢出列接旨,武帝又重複了一遍,車千秋才出列跪接:
“臣車千秋謝主隆恩。”
武帝又說了一句:“朕老了,累了,我想我的臣民也跟著朕累了五十年,該休息一會兒了。”
不久,漢武帝頒布了千古有名的《罪己詔》。從此,漢武帝改弦更張,變內興功利、外事四夷為與民休息,富國養民。
白發蒼蒼的武帝拿著太子的畫像,淚流滿麵……
鉤弋夫人見了,知道皇上又在思念太子了,就去把弗陵帶來。
“父皇……”八歲的弗陵跑到武帝麵前,武帝一見弗陵,臉上綻開了笑容,他用衣袖抹去臉上的淚痕,說:“弗陵,過來。”然後將弗陵攬在懷裏,用臉貼著他的小臉蛋說:“朕還有兒子,朕還有兒子。”
鉤弋夫人見武帝高興了,忙把又熱過的熊掌肉粥端了過來,勸道:“皇上,您今天又沒進膳了,趁熱吃一口吧!”
“父皇,讓孩兒喂您。”
小弗陵一匙一匙地喂父皇。武帝終於咽下了幾口,小弗陵還要喂,武帝擺了擺手,表示不吃了。
鉤弋夫人說:“皇上就吃這麼一點?再吃一點吧。”
武帝搖了搖頭:“拿下去吧!”
武帝看著弗陵,越看越像自己,濃眉大眼,寬闊的額頭,飽滿的天庭,魁梧的體格……甚至連說話的姿態都與自己酷似,不禁喜從心來。
“弗陵,父皇老了。”
“不,父皇沒有老。父皇還不想升天。”弗陵天真地說。
“哈……”武帝高興地笑了。
鉤弋夫人吃驚地回過頭看,這是自太子死後聽到武帝的第一次笑聲。
武帝又問:“弗陵,最近先生教你讀什麼書?”
“先生教我孔子的《論語》。”
“好,孔子的書要好好學,談談你最要學孔子什麼?”
“稟父皇,孩兒要學孔子的仁義治國。”
“仁義治國,好。看來我的弗陵是治國的大才。”
站在一旁的鉤弋夫人聽了武帝的話,喜上眉梢,便試著問:“皇上,是不是準備立太子了?”
武帝聽了,臉一沉:“這話是你該問的嗎?”
“皇上恕罪。”鉤弋夫人跪了下去。
“起來吧!”
武帝少年時代受太皇太後的鉗製,所以平生最恨後宮幹政,鉤弋夫人見武帝不高興,隻得悄悄去給武帝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