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紀傳體比編年體有何優勢?”

司馬遷認真地說:“稟皇上,編年體是立足於以年寫史,有一定的局限性,不好發揮,而紀傳體屬於通史,可上下貫通,縱深闡述,臣下從三皇五帝已寫到西漢當朝太初元年,曆時三千年,臣下謹記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

武帝聽了點頭道:“噢,是這樣,完成多少篇了?”

“稟皇上。完成百三十篇了。”司馬遷猶豫著說。

“啊,不容易啊,把先帝及當朝的拿來朕先睹為快。”

武帝又說:“司馬愛卿,朕歸天後,最放心不下的有三,一是皇位繼承人,二是挑選輔臣,三就是史書評寫。前兩樁都有底啦,現在我最關心的就是你寫的史書,你把它拿來,朕要看一下。”

司馬遷心裏一緊,推托說:“稟皇上,書還未寫好……”

武帝斷然道:“那你先把寫朕的及寫先帝的呈上來。”

“是。”

司馬遷匆匆回家對妻子文珍說:

“皇上要查看我寫的當朝曆史那一部分。我估計他不會滿意,我如有不測,你們一定要把副本送回老家保存好。我看你跟青兒還是盡快動身吧。”

司馬瓊進來聽到後,問:“父親,如果皇上不滿意會怎麼樣?”

“後果不會好。自古以來,皇帝都認為自己是至高無上的,天下是皇帝的天下,所以都把江山曆史看做是他們自己的,自然是不能接受半點批評。”

女兒憂慮地看著父親:“父親,要是批評了,會怎樣?”

“自古君王皆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後果自然是凶險得多。”

“那父親您……”

“瓊兒,你要記住,一個史學家,首先要尊重曆史,為了討好君王而違背真實篡改曆史,那都是對曆史的褻瀆。”

司馬瓊說:“父親,這樣皇上會加害於您的。父親,說皇帝幾句好話,有什麼不可以的?”

司馬遷正色道:“作為一個真正的曆史學家,是注重實錄,而不是寫諛文。如那樣做,且不說毀了我們司馬史家的名節,而且也有辱曆史。為父就是死了,也斷然不會寫諛文,不會篡改曆史真實。”

“文珍、青兒,我們還是趕快到裏屋去收拾副本吧!”司馬遷說。

文珍說:“這些副本兩車都裝不下,回到夏陽後,往哪裏藏呢?還不能讓人當柴火燒了。”

青兒說:“不能藏老師的親戚家,萬一有事,容易被搜查出來,我看就藏到寺廟裏吧,目標小一點,青兒就是死也會保護好的。”

司馬遷點了點頭說:“甚好,就把副本送到夏陽,讓青兒想法藏進寺廟。”

一家人便在裏屋忙了起來。

次日,司馬遷將寫好的《孝景本紀》及《武帝本紀》帶進宮去。

禦書房裏,武帝在看司馬遷呈上來的《武帝本紀》,先是兩眼放光,嘖嘖稱讚:“寫得好,寫得好……”接下去便皺起了眉,然後臉一沉……再看下去,隻見他把書簡往地下一擲,喊道:“給朕重寫!”

司馬遷早有預料,知道如實寫史,必遭橫禍,但他還是問道:“皇上,要重寫哪一部分?”

“你自己知道。”

“皇上……”

“哼……”武帝站了起來,拂袖而去。

司馬遷神色抑鬱地回到家,他預感到一場災難即將降臨。晚上,司馬遷獨自依欄凝望著茫茫上空,自語道:“父親,孩兒該如何是好?如果我隻寫武帝的雄才大略,隻寫他的成功,他的偉業,而隱去他的專橫,他的酷製,他晚年的腐朽……這對嗎?父親,您的在天之靈聽見孩兒的呼喚,就給我個指教吧……父親,孩兒等您的指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