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最危險的時候你已經挺過去了,現在就安心地睡一覺養養神吧。”我一邊淨手一邊對他說。
“寧大夫,謝謝您!我元平永不會忘記您的活命之恩!”重傷小兵嚅動著幹裂的嘴唇,含著淚道謝。
“還有我!寧大夫,謝謝您救了我哥哥,我元啟也絕不會忘記您的大恩大德!”站在一旁緊張了半天,剛放鬆下來的清秀小兵誠懇真摯地看著我,幽黑的雙眸中淚花閃閃。
道謝的話最近聽了很多,今天卻覺得最為舒坦。不僅有救死扶傷後的成就感,還因為不曾辜負傷者親人的殷殷期盼。就像我寧願自己受傷,也不願蕭大哥和遠誌受傷一樣,元啟心裏一定也是這麼想的吧。
“不用客氣,我是隨軍大夫,這些原本就是我份內之事,你們不必放在心上。”
說完開了內服的藥方交給助醫,吩咐他一天兩次按時辰煎好送來。看到元平精神十分不濟,又囑咐了元啟一聲,叫他好好照顧哥哥,隨即便想去察看其他傷員。
不料剛一轉身,眼前突然一黑,腳步虛浮如踩雲端。正在我搖搖欲墜之際,眼疾手快的元啟趕緊搶上來扶住我,著急地問道:“寧大夫,你怎麼了?”
我虛弱地朝他笑了一笑,“不礙事,我隻是有點累,休息一下就好了。”
元啟擔心地看著我說:“要不我送您回營帳休息一下吧。”
我緩過神來,不動聲色地推開他的手,強作鎮定地說:“謝謝你元啟。不過不用了,我現在已經感覺好多了,可以自己回去的,你還是留下來照看你哥哥吧。”
說完,在元啟擔心的注視中,走出了傷員帳。
我緩緩地艱難地朝著自己營帳所在的方向行去,眼睛模糊得不能視物。恍惚中,仿佛看到蕭大哥和遠誌迎麵而來,我正想抬起手揉揉眼睛,讓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忽然間天旋地轉,身體失去控製地栽倒下去。在意識從腦海分離的一刹那,我似乎感覺不到摔倒在地的疼痛,如墮煙海,如墜雲端。
當我從連續不斷的噩夢中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專屬的營帳內。如豆的燈光忽明忽暗,我怎麼也看不清守在床鋪邊背光而坐的人是誰。
不過我更不願打破這份難得的溫馨和寧靜,於是繼續閉上眼睛裝睡,靜靜地猜想。
記得是在回寢帳的途中昏迷倒地,背我回來的到底是誰呢?是遠誌?還是助醫?不會是元啟吧?我不安地回想,不知道自己女扮男裝的秘密會不會被人發現?一想到這節我如臨大敵,很想立刻爬起來弄清真相。
一試之下,卻發覺身體還是極度地無力,嗓子也又幹又痛,說不出話來。強烈的不適讓我終於憋出了一個字:“水,水……”
床鋪前的人像是從夢中驚醒,趕緊起身倒了一杯水,笨拙地扶我坐了起來,端著杯子就往我嘴邊喂。我以為是遠誌,顧不上說話就咕嚕咕嚕地把一杯水吞下了肚。
剛緩過一口氣,我自以為是地問道:“是遠誌吧?”謝天謝地,總算找回自己的聲音了!
“素馨,是我。”低沉中帶點沙啞性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激動得難以置信,以為尤在夢中。
“蕭大哥,你……你怎麼會在這裏?你不用去中軍帳商討戰事麼?”我語無倫次地問。
“比起前方的戰事,我覺得你的身體更為重要。素馨,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你是大夫,每天要照顧那麼多受傷的士兵,可不能連自己的身體也照顧不好啊!”
蕭大哥飽含擔憂的話像在我心裏點燃了一把火,將我渾身都燒得熱乎乎的。我突然覺得這段日子以來所受的苦楚,好像根本都算不得什麼了。隻是鼻子微微有些發酸,眼眶也有點發起熱來。
蕭大哥擱下杯子,伸手從旁邊的小幾上端過一碗白粥,殷殷說道:“聽助醫說,你今天一天都沒吃東西,遠誌還說,看到你又嘔又吐地折騰了好久,一定很餓了吧?這是我特意吩咐夥頭為你熬的一碗白粥,我來喂你吃吧。”
半偎在他懷裏,我既感到甜蜜又十分害羞。隻是腹中的確有些咕咕作響,身體又仍然虛弱無力,隻好紅著臉說了一句:“勞煩蕭大哥了。”
蕭大哥一邊喂我,一邊像從前一樣打趣著說:“丫頭,見外了是不?還學會跟蕭大哥客氣起來了。”
其實我不是客氣,而是不知該怎樣麵對他突如其來的溫存而已。
吃粥是不會發出聲音的,靜諡的時空,總會在男女之間延伸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旖旎和曖昧來。和蕭大哥獨處的機會如此地珍貴,我看似專心地吃著粥,心裏卻希望這碗粥永遠也吃不完,希望這個溫暖的懷抱永遠都屬於自己。
正在我遐想連篇時,帳外突然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寧大夫,我可以進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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