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誌不肯放棄地繼續說服著我:“阿姊,柳叔曾說過兩句話『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國將危亡,何以家為?』保家衛國是每一個男兒心中的夢想,阿爹給我取名為遠誌,自然是希望我能有遠大的誌向,不能鼠目寸光隻顧眼前。阿姊,我知道從小到大你都把我當小孩子看,做什麼事情都讓你不放心,可你難道不希望你的弟弟,有朝一日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不希望阿爹阿娘為我而驕傲含笑九泉麼?”
聽了遠誌的話,我心中略有所動。從小到大他都是一副滿不在乎大大咧咧的樣子,我還真沒見過他為什麼事情這樣拒理力爭,這般上心過。看得出來,行醫治病從來都不是他的興趣所在,如果參軍入伍真是他此生的夢想,而我卻堅持不答應,那豈不是會令他一生遺憾,鬱鬱不樂。再說他跟蕭大哥隨著柳叔習武也有兩三年了,我曾見過他們練功時的樣子,拳招剛猛劍法犀利,更難得的是配合默契,如今就連柳叔都不是他們聯手之敵。上了戰場兩人互相照應的話,也許沒有什麼大礙吧。想到這裏,我不得不承認自己被遠誌說服了,不過上戰場是凶險莫測的事,絕不可讓他太過得意忘形。
於是我收了眼淚,反駁道:“胡說!誰說阿爹給你取名遠誌是讓你有遠大的誌向的?我聽阿爹親口講過,是因為你幼時體弱多病,咳嗽痰多,心悸怔忡,而遠誌這味草藥恰好有安神益智,祛痰止咳的功效,這才給你取名遠誌的。”遠誌聽了我的話,還以為已經徹底沒戲了,也懶得同我分辨,焉焉地垂下了頭。
“既然你執意要跟著蕭大哥去上戰場,阿姊也不再攔你了。隻是有一點,你一定要做到。那就是上了戰場,不許一味地殺敵爭功,不許置自己於險境,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好好地保護自己,留住性命,和蕭大哥一起平平安安地回來。蕭大哥,你也是一樣,建功立業青史留名再怎麼好,也都比不上性命重要,你要記得,還有我在家裏等著你回來。”我語帶哽咽地囑咐著,心中疼痛難當。
蕭大哥愣住了,眼裏閃著淚花像是在肯定什麼似的說道:“素馨,謝謝!我會記得,我也有家,還有你,在家裏等著我回來!你放心,我一定會帶著遠誌平平安安地回來的。”
事情峰回路轉,遠誌半天還沒反應過來。等意識到我已經同意他去參軍後,還來不及高興便又被我和蕭大哥間的離愁別緒給感染到了。遠誌癟了癟嘴說道:“阿姐,我們不在家的日子,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我會常常叫人給你捎信的。”
當柳叔得知遠誌和蕭大哥決定一同前去參軍的消息後,並未多做勸教,隻是無奈地歎了口氣,轉身回屋拿出兩柄寒光閃閃的長劍遞給了他們一人一把。“戰場凶險,世事艱難。這是我早年用的雌雄雙劍,如今塵封多年已無大用,臨別相贈,望你二人在沙場上英勇殺敵,平安建功。”
連我這個外行人,都看得出那是兩把絕好的劍,形狀古樸,寒氣逼人如兩泓秋水。
蕭大哥拿著劍身上刻有「驚鴻」二字的稍長些的雄劍隨手一揮,平整的地麵上立馬出現了一道深深的裂痕。一聲“好劍!”不禁脫口而出。
身形稍矮的遠誌拿著那柄刻著「照影」的雌劍,左看右看揮了幾招愛不釋手。
回家後,我便坐在油燈下,一針一線地精心用牛皮給蕭大哥和遠誌縫製劍套。熬了一整夜,劍套終於做好了。密密的針腳,毫不起眼的外形,雖然樣式極其簡單樸素,卻傾注著我對他們最深的祝福。接下來的時間,我又不眠不休地為他們從頭到腳每人趕製了兩套衣物,裏麵不但縫進了滿心的不舍和擔憂,還綴上了無數滴忍不住掉落的眼淚。
三天後,我跟著送別的人潮,將蕭大哥和遠誌送出了小鎮十裏之外。再也無法邁步的我望著他們遠去的身影,垂著淚在心裏默默說道:蕭大哥,遠誌,望此去一路平安,多加珍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