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溫病(2 / 2)

封沛對他這等小心翼翼的態度相當舒心,因為他喜歡聰明人,尤其是會做人的聰明人,當然,他也不喜歡給別人難題,擺擺手:“去罷,侍君有我看著。”

寧貴大驚,連連磕頭:“太子殿下聖體高貴,怎能處於此等汙濁之地,況且主子現在溫病纏身,怕衝了太子殿下……”

封沛不耐喝斷:“孤有真龍護身,還怕區區溫病,爾速速煎藥,切莫耽擱了時辰!”

恰巧此刻時衍舟又開始胡言亂語,嚇得寧貴連滾帶爬去了隔壁熬藥。

封沛見他那慌張樣覺得好笑,瞧他剛剛說的什麼:此地是汙濁之地……他主子前些日子還是個同自己身份一般無二的皇子呢。封沛拉住時衍舟揮來的手臂,聽他一直念叨父皇皇兄雲雲,心中一陣長歎。

時衍舟此般年紀與他小弟愚寶相差無幾,愚寶癡傻,凡事與他無甚關係,整日隻知玩樂,而時衍舟的經曆卻太過坎坷,如同母後說的那般,雲端上的人物,零落成泥,不禁如此,還要時刻活在羞辱之中,昨天甚至還經曆了撕心裂肺之痛的獻俘儀式。想到此處,封沛心中竟生出些許憐惜之情。

“父皇……兒臣,兒臣好怕……”時衍舟蜷縮著身子,微微發抖,可想昨日午門之事對他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傷害。

封沛從前沒少照顧瘋魔貪玩的愚寶,以至於對著隻是胡言亂語的時衍舟,倒還頗有餘力,竟是耐心無比的撫慰起來:“莫怕,莫怕,孤所在之處,病魔鬼魅皆懼,定能保汝平安。”

時衍舟又是一陣驚喘,似乎是夢見可怕之事,全身都快蜷成一團。封沛輕拍安慰:“有孤在,萬事皆可無恙,汝不必懼怕。”

奈何時衍舟冷汗不止,全身竟開始微微痙攣。封沛哪曾照顧過病患,一時有些失措,忽而瞧見床頭銅盆絲帕,立馬起身擰了絲帕給時衍舟拭汗,腦中閃過寧貴之語,開口便道:“待你病愈,孤帶你去看燈會,沿街小販有好些有趣玩意兒,孤都買給你,麵人兒你可瞧見過?精巧栩栩,嬌憨可愛,你定會喜歡。”

寧貴斷藥回來之時沒想會聽見這等言語,心中道一時惶恐,一時高興,連忙輕咳一聲:“太子殿下,藥煎好了,讓奴才給主子喂藥吧。”

封沛正要起身讓開,但轉念一想,時衍舟與自己關係惡劣,那定有死傷,但若脈脈相通,那至少能將傷害降到最低,就算是皇帝借口自己沉湎男色,但也不能輕易就褫奪了太子之位。

嗬!父皇廢了這麼多心思定是想不到,向來心高氣傲的自己會選擇待時衍舟如座上客,甚至還打算與其攜手共襄大事。

想通此關節,封沛便搶過寧貴手中藥碗,不由分說要親自伺候時衍舟喝藥。

寧貴一時半響不明這位傳聞中喜怒無常,為人傲慢的太子殿下突然轉性是因何故,他對這位太子殿下的第一印象尤為深刻,在正陽門,囂張霸氣的饒國太子狠狠羞辱了自己的主子,就連前些日子也是不聞不問,如今卻……

封沛哪會去管寧貴心思,喂藥這等小事他還未做過,但喂飯這種事卻是以前時常為之,因為愚寶吃飯總是要親近之人哄著。是以封沛喂藥的姿態手法,還頗像那麼回事。

寧貴以為封沛喂完藥汁後會自回寢宮,但料想不到的是封沛竟然還要夜宿此地。寧貴伏在地上瑟瑟發抖,生怕自家主子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如果時衍舟還清醒著那還好辦些,偏偏現下人不但病著,還滿口亂言,四肢亂舞,這要是把傲慢的太子殿下得罪了……寧貴全身都是涔涔冷汗。

倒是封沛一句話把寧貴給噎了出去:“時衍舟乃孤侍君,侍君之職便是侍奉孤王,你這是要時衍舟失職受罰?”

寧貴滿嘴苦澀,今晚這情形好似是孤王伺候侍君啊……

封沛不耐揮退寧貴,草草洗漱後就翻身上床照顧起時衍舟,這一夜可算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過得最為狼狽,最為嘔血的一夜。

第二日清晨十分,時衍舟微微睜眸,頭腦昏脹,四肢乏力,以為身邊之人乃是寧貴,便含糊要求道:“粥……寧貴,本宮想喝白果香玉粥……”

封沛頭疼欲裂,身邊卻一直有蒼蠅嗡嗡直響,眉頭相當不耐的皺起。

時衍舟見未有人答話,昏沉之中還以為是在岑國宮中,便對身邊之人撒嬌道:“寧貴,寧貴,本宮要喝白果香玉粥……”

封沛一怒而醒,未料床上竟還多出了一個人,還是個酡顏粉麵的小娃娃,愣了半天回不過神。與此同時,時衍舟也驚覺醒神,想起此身已在饒國,自己床上竟還多出個男人,那豈不是……

他現在是饒國太子侍君,雖然太子並未招過他侍寢,或許那位太子殿下根本就厭惡男色,故而一直不想親近,但不喜歡是一碼事,若是被發現與別的男人私-通……

時衍舟來了饒國一直小心行事,生怕被人抓住把柄,現下發生如此大事,若被發現定會引來殺身之禍,不曾再細想太多,攢起全身力氣,抬腳將還呆愣的某人一腳踹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