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阿禿幹猶豫了一下:“那——我去問問爺爺。”

察合台不信任地說:“你?還是我自己去問吧。”

察合台又回到殿內。成吉思汗半躺在床上白了一眼站在床前的察合台:“你要帶走木阿禿幹?怎麼?他在我的跟前,你還不放心嗎?”

察合台說:“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沒興趣聽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我隻告訴你,木阿禿幹是我最喜歡的孫子,我就是要留他在自己身邊,不行嗎?”

“行,行。我的意思……”

“你可以走了。”

“是。”察合台隻得往外走。

成吉思汗叫住他:“察合台!”

察合台回身:“父汗?”

成吉思汗深情地說:“把木阿禿幹留在我的身邊,你隻管放心好了。我到時候會交給你一個合格的汗位繼承人的。現在,我老了,身邊要有個親人,想多聽聽這孩子的笑聲。”

察合台不想再說什麼。成吉思汗揮揮手,察合台無可奈何地走了出去。

成吉思汗歎了一口氣說:“我是怎麼了?從前沒有這些兒女情長啊!”他摸摸自己的頭發和胡子,對忽蘭妃說:“忽蘭,你說實話,我是不是像一頭老山羊一樣,須發皆白了?”

忽蘭妃趕緊安慰道:“不,可汗,您的頭發和胡須是被悲傷的淚水染白的!您的身體不是一天天強壯起來了嗎?”

一位侍女進來說:“耶律楚材先生來了。”

忽蘭妃示意:“請他進來!”

侍女出去。少頃,耶律楚材進殿,向成吉思汗和忽蘭妃施禮,似乎很驚訝地說道:“哦?大汗今天的氣色非常之好。”

成吉思汗摸了摸臉:“是嗎?”

忽蘭妃也隨口搭音地說:“可不是嘛!”

耶律楚材進而非常肯定地說:“不信,您站起來走一走。”

成吉思汗真的站起來走了走,笑道:“嗯,果然身子骨兒強健多了,腿也不發軟了。”他坐下招呼道:“長胡子,坐到我身邊來,那位長春真人有消息嗎?”

耶律楚材取出一卷奏章說:“我正要向可汗稟報呢。耶律阿海陪同長春真人丘處機已經從萊州到了燕京。”

成吉思汗高興地說:“好啊!”

“可是,他聽說可汗已經到了花刺子模,他又不想來了。”

“哦?為什麼?”成吉思汗詫異。

“他向您上了一分《陳情表》。”耶律楚材回答。

“揀緊要的地方念念。”

耶律楚材打開奏章念道:“登州棲霞縣丘處機,近奉宣旨,遠召不才……自念謀生太拙,學道無成,辛苦萬端,老而不死。”

“什麼意思?”成吉思汗問。

耶律楚材笑笑說:“他是說自己沒什麼能力,隻是有一把年紀而已。”又接著念道:“前者,金國及宋國屢召不從,今者龍廷一呼即至,何也?伏聞皇帝天賜勇智,今古絕倫。”

成吉思汗笑道:“這幾句我聽懂了,他是說我比金國和宋國的皇帝要好得多,所以給了我好大個麵子。”

“且為冒雪衝霜,圖其一見……及到燕京,聽得車駕遙遠,不知幾千裏。”耶律楚材解釋說,“他說到燕京才知道您已經西行,又不曉得要走多久、多遠才能見到您。”接著又讀道:“天氣蒼黃,老弱不堪,切恐中途不能到得……念處機肯來歸命,遠冒風霜,伏望皇帝早下寬大之詔……伏望聖裁,龍兒年三月。”

耶律楚材遞過《陳情表》說:“他說他不懂軍國之事,沒有薑子牙和諸葛亮那樣治國平天下的才能,因此難登三九之位。他雖有道德之心,但時當亂世,想使人節製欲望也不是很容易做到的。同時他說自己年事已高,形容枯槁,不耐風霜,因此不打算到西域來,想等您西征之後回到草原時再去見您。”

“不行!”成吉思汗忽地站起,晃了兩晃。忽蘭欲扶,成吉思汗擺擺手,“長胡子,你快快再替我寫一份詔書,要請他一定到撒麻耳幹來!”

耶律楚材問:“詔書的內容呢?”

成吉思汗坐下想了想說:“你告訴他,金、宋兩國多次請他他不肯去,卻不怕雨雪風霜不遠萬裏應召前來,我非常感動,更急於要見他了。即使像他所說的不能輔佐我處理軍國大事,我也十分崇尚他的道德之心。因為我越來越明白了一個道理,要征服敵人必須要用軍隊、暴力,甚至避免不了暴行,可是,要想統治被征服的臣民,達到長治久安,還需要征服人心。”他幾乎是自己對自己說著心裏話:“我深深知道,我還沒有尋找到和掌握好這個治國之道啊!所以我需要他,特別需要他!我也許活不太久了,我的子孫更需要他!讓他快來!對了,讓木華黎國王派衛隊送他來,讓三十裏一處的驛站好好照顧他,把他早一天,早一個時辰送到我這裏來,不要讓我苦苦地等著他!不要讓我等他等得太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