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兒罕太後不容置疑地說:“帶我去見他!”
已是日落西山的時候了,將軍府裏傳出了流行音樂的聲音,禿兒罕太後鎖緊了眉頭。一位太監跪伏車下,禿兒罕太後用他的脊背做踏腳下了車,早有宮中女官攙著她走進大門。王後及小王子們隨後跟了進去,帖木兒滅裏將軍和劄蘭丁王子也無可奈何地跟在後邊。
將軍府內,摩訶末算端已經酩酊大醉了。舞女們在音樂的伴奏下,扭動著水蛇一樣的腰身,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西方的世界征服者摩訶末算端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而那位東方的世界征服者雖然也預感到死神的漸漸逼近,然而他卻壯心不已。雖然很難確定這場東西方的較量之中這兩個首腦人物在戰爭勝負中的作用占有多少百分比,不過,對花刺子模的敗亡,摩訶末算端要負有主要責任,這大概是毋庸置疑的。
禿兒罕太後怒衝衝走進來喝道:“都給我滾出去!”
舞女們嚇得往外跑。禿兒罕太後又改變了主意:“慢!國難當頭,這些妖女還在麻痹算端的鬥誌,都拉出去,砍了吧!”
太後的衛士們如狼似虎地撲向女子們,在一陣嚎哭尖叫聲中,女子們被拖了出去。
摩訶末算端醒了過來,糊裏糊塗地問:“哎,怎麼了?怎麼不跳了?酒呢?拿酒來!”
禿兒罕太後命令道:“來人,拿涼水來,澆在他的頭上,讓你們信仰的保護者清醒清醒!”
禿兒罕太後的侍衛聞聲取過算端身邊的彎頸水罐跑到門口,在養魚缸裏灌了涼水,跑回來澆在摩訶末算端的頭上。摩訶末算端一激靈,拔出佩劍胡劈亂砍。侍衛後退,他持劍衝向禿兒罕太後。劄蘭丁王子和帖木兒滅裏將軍快速衝上去,打落了摩訶末算端手中的劍。
禿兒罕太後抬起幹瘦的手掌打了摩訶末算端一記耳光。摩訶末算端終於看清了他麵前的禿兒罕太後,頓時瞠目結舌:“太後!”
禿兒罕太後生氣地說:“國破家亡,生死莫測,你還有心思花天酒地!我怎麼生了你這麼一個無用的兒子!”
摩訶末算端還要辯解,可又無話可說,於是頓足捶胸地嚎叫道:“我是無用,我是花天酒地了,可您讓我幹什麼?我還能幹什麼?安拉拋棄了我!”摩訶末算端瞪起了兩隻驚恐的眼睛:“者別和速不台——那兩個凶神惡煞般的蒙古人——像索命的惡魔一樣,對我窮追不舍。我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
禿兒罕太後責問道:“你的馬刀是木頭做的嗎?你為什麼不抵抗?!”
“抵抗?我抵抗過!可我的軍隊遇到蒙古人便一觸即潰。”
禿兒罕太後怒氣消失了,臉上出現的是驚恐:“哦,安拉!”
摩訶末算端哭道:“從我逃過了阿姆河,這些日子,我幾乎每天都在逃命,每到一個地方,沒有超過三天,者別、速不台那兩個胡達就追來了。”
禿兒罕太後生氣地問:“我的國相們呢?我的欽察諸汗呢?”
“哈哈!”摩訶末算端苦笑道,“他們,他們差點要了我的命!”
禿兒罕太後吃驚地問:“什麼?!”
摩訶末算端終於找到了發泄的對象,說:“你信任和強加給我的那些國相和欽察諸汗們,他們不幫助我打退蒙古人,反倒想出奸計謀害我。我僥幸不死,可誰知道哪一天會死!”
“怎麼會是這樣?不會是這樣吧?”
“母親,就是這樣,已經這樣了。花刺子模完了,就要從世界上消失了!您就和我一起痛痛快快地享受一下為數不多的最後時光吧!”
禿兒罕太後氣得走到方才摩訶末算端坐過的地方,一屁股坐下來,以君臨一切的口氣說:“帖木兒滅裏將軍!”
帖木兒滅裏將軍躬身答道:“帖木兒滅裏隨時聽候太後的吩咐。”
禿兒罕太後道:“我們這些婦人老小,從玉龍傑赤到這裏,是為了躲避成吉思汗的攻擊,可不是為了做者別、速不台的刀下之鬼!”
帖木兒滅裏將軍沉著臉說:“算端陛下已有了安排。”
禿兒罕太後指著他說:“不,我不要聽我這個無能的兒子有什麼安排,我要你說!”
帖木兒滅裏將軍答道:“這座你沙不兒城附近的山裏有座哈侖古城堡,那裏易守難攻,我已經準備了一支軍隊護送並負責保衛太後和王後、王子們的安全。可是,算端……”
“不要管他,馬上送我們走,我看都不願意多看他一眼。”
禿兒罕太後在宮女的攙扶下站起,走出大門。帖木兒滅裏將軍和王後、王子們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