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2年12月,成吉思汗的大軍撤回草原。蒙古汗國的第一次西征基本結束了。隻是,已經失掉聯係的北路軍者別和速不台,卻在這時進入了斡羅思境內。
1222年12月28日,成吉思汗在東歸途中。
冰天雪地,雲低風動。忽然一聲沉雷滾動,蒙古軍紛紛下馬跪下,向天祈禱。
車帳裏的成吉思汗欲走下帳車。丘處機問:“大汗意欲何為?”
成吉思汗說:“冬日裏打雷,一定是凶兆。我要查查是什麼人洗衣服晾曬,引起了長生天的震怒。”
丘處機笑道:“大汗請坐下吧,雷震、冰雹、地動、日蝕,如風吹水流、生老病死、花開花落等耳,並無冥冥玄機。至於洗衣服晾曬,天不會發怒。”
成吉思汗認真地說:“哎,薩滿是這麼說的。”
丘處機說:“中原人天天洗衣、日日晾曬,上天何故寬彼薄此,惟獨不準草原人洗衣晾曬耳?”
成吉思汗想了想說:“嗯,這話不錯。這麼說,我的大劄撒令禁止洗衣服晾曬這一條要改一改。對,要改一改。”
丘處機說:“山野曾聞,三千之罪莫大於不孝,草原喜壯賤老,多不孝敬父母。”
成吉思汗說:“我成吉思汗一向是最敬重老人的。”
“貧道早有耳聞。陛下正可以自己今日之威德,申戒國人尊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道,於國民有利無害。”
成吉思汗說:“好,我一定把神仙的話讓胡丞相寫進大劄撒令裏去。”
當成吉思汗率蒙古軍主力東歸之際,其長子術赤卻被留在自己的封地。
玉龍傑赤的山坳中綠草遍野,林木繁盛。術赤在馬群中追趕一匹最健壯的兒馬,甩出繩套,將馬套住。
那位書生出身的木匠走了過來:“王爺套馬越來越熟練了。”
術赤吃驚地問:“是你?”他的眼睛望著遠處說:“我想家了。大軍回草原了,而我卻被留在日落的地方了。”
書生不語。
術赤往後一躺,倒在草地上,眼睛濕濕的:“我想我的媽媽了,我真的很想她呀!”半晌,術赤又說:“你知道父汗不喜歡我嗎?”
書生不答。
術赤也不理他,坐起來接著說:“記得我和幾個弟弟還很年輕很年輕的時候,父汗問我們將來有什麼理想,我的那個好弟弟察合台說,他要使敵人的妻女流淚,男人低頭;我的三弟更會說,他說他想把父汗的事業發揚光大。你知道我怎麼回答的嗎?”
“不知道,可能很糟吧?”
術赤笑了:“糟透了!我說我喜歡將來放牛放馬,一種顏色的馬擁滿一個山穀,另一種顏色的馬擁滿另一個山穀!”說完又笑,笑著笑著變了聲音,最後哽咽著說:“更糟糕的是,我現在尤其想不當王爺,不當國王,不領兵打仗,就去放馬,回到媽媽身邊去放馬。”
術赤又躺下了。
書生深情地說:“我也想我的媽媽。她自己留在中都了,不知道現在是不是還活著。”
1223年2月8日,成吉思汗六十一歲,在東歸途中。
成吉思汗、納牙阿、哈撒兒率怯薛軍在逐獵一隻野鹿。樹林中突然有一隻野豬驚起,成吉思汗的戰馬受驚,倒豎起來,成吉思汗險些落馬。納牙阿等趕到,哈撒兒先發一箭射中野豬,眾人亂箭齊發。
成吉思汗與丘處機緩轡走出林子。丘處機說:“方才好險,如今大汗聖壽已高,不宜再出獵。適才大汗險些墜馬,乃上天之警誡也;野豬不敢傷害大汗,乃上天之護佑也。上天警誡,大汗一定要聽從,否則悔之晚矣!”
成吉思汗說:“神仙的勸誡,我一定記住。不過彎弓盤馬是蒙古人不可或離的。”
丘處機想再說服他:“大汗……”
成吉思汗笑了:“好好,我盡量少騎馬好了。”
這年3月,在一個三岔路口,丘處機與成吉思汗分路東歸。
丘處機與耶律阿海、李誌常隨著車馬走著,一步三回頭地向歧路口上站著的成吉思汗、耶律楚材等揮手致意。
成吉思汗向丘處機招著手,眼睛有些濕潤了。他看著丘處機等上了車馬,直到看不清人影的時候,才放下手。
耶律楚材說了聲:“我們也該走啦!”
成吉思汗感慨地說:“走啦,走啦!這是近十多年來,惟一把我當作朋友的人,就像牧馬的和放羊的交朋友那樣與我相處了七個多月。”
耶律楚材說:“難得呀!”
“是很難得。難得他教給了我如何治理國家的辦法,使我看到了一統天下的希望;也難得他破滅了我另一個希望一長生不老!明白地告訴我,我剩下的時間不會太多了!”
他們轉身向大帳車走去。成吉思汗若有所思、自言自語地說:“對啦,‘好生惡殺’,神仙的話有道理。今後,戰爭嘛,難免要殺人,可是要盡可能地不殺人和少殺人,民心要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