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齡是誰呢?當朝宰相,左仆射,李世民的左膀右臂。所以安排這樣一個人在這裏等候,足以說明李世民對玄奘的重視。但是再大的官也不是李世民,當玄奘一聽說李世民即將出兵遼濱地區,馬上快馬加鞭,“倍途而進”。結果這一加速,官方還沒得到消息,民間就已經傳開了。當沿途的百姓聽說玄奘回來了,爭相觀看,結果是圍得水泄不通,有的人爬到牆上,有的人上到樹上,都想看一看這位超級男僧。
但是自發的是無組織的,這樣做的結果是玄奘進不了城,百姓發生了踩踏事件,路都被堵住了。
而房玄齡這個時候還在長安準備按原計劃接待玄奘,結果得到消息說長安城外百姓大規模聚集,玄奘法師被圍在城外進不來。這個事情讓房玄齡大為緊張,這說明他辦事不力,第一,影響玄奘行程,第二,擔心玄奘安危。無論如何他無法向李世民交代。
麵對這一突發事件,房玄齡做了兩點準備,第一,派出右武侯大將軍侯莫陳實、雍州司馬李叔慎、長安市市長李乾佑迎接玄奘,一路開道,把玄奘接到長安;第二,安排弘福寺啟動歡迎儀式。
公元645年,正月二十五日,玄奘到達長安,入住弘福寺。
二十六日,當所有經、像、奇珍異寶在朱雀大街巡遊展覽的時候,萬人空巷,人山人海,數十裏間,全都是人,官員分列道路兩旁“瞻仰而立”。而且天空中出現五色雲彩,盤旋在經像之上,綿延數裏,“紛紛鬱鬱,若迎若送”,一直到弘福寺。這是什麼呢?彥悰說“此蓋謂天之喜氣”,而且還專門在《慈恩傳》旁邊作了一個注,說經過他考察圖史,這雖然比不上如來、彌勒“龍神供養,天眾奉迎”的場麵,但佛法東遺以來,像今天這樣的盛況還從來沒有。
但是這麼熱鬧的地方卻獨獨不見玄奘,他在哪裏呢?《續高僧傳》的記載是“獨守館宇,坐鎮清閑”,一個人躲在屋子裏享清閑。
這個活動就是給玄奘準備的,為什麼他不去呢?兩點原因,第一,有顧忌;第二,沒興趣。
做事情要審時度勢,權衡利弊,知己知彼。首先,你要知道你麵對的是一群什麼樣的人,生存的是一個什麼樣的社會,你是一個什麼身份。我們知道唐朝的國教是道教,對於三教,李淵是定了性的“老先,次孔,釋末”,佛教排最後。而且李世民對待佛教的政策是不鼓勵,那麼你現在搞這麼大一個宣傳活動,道教怎麼看,李世民怎麼想,社會怎麼評價,會遭遇什麼樣的批評,你都不知道。閑話總會有,就更不能被人抓住把柄大造文章。
其次,你要知道你是一個什麼身份,你是一個偷渡客,那麼你現在這樣公然宣傳那就等於公開說我犯了法也沒有關係,大家都可以這麼做,能這麼搞嗎?不能。有沒有關係隻能由李世民說,而且必須由李世民當麵說。
再者,你是一個僧人,僧人應該清心寡欲,你怎麼能參加這種個人崇拜主義的宣傳活動呢,所以《續高僧傳》說“恐陷物議,故不臨對”。擔心招來非議,所以玄奘選擇不參與。
而且玄奘本身對於這種事情就沒有興趣,從小就不愛湊熱鬧,知道自己該在什麼時候做什麼事。這個時候你應該幹什麼呢?見李世民,而不是享受榮譽。雖然李世民已經回信表示既往不咎,而且隻字不提當年偷渡的事,隻表示歡迎。但是這個事情恐怕還是必須當麵說清楚。
所以玄奘獨自一個人待在屋子裏不是享清閑而是想問題。什麼問題呢?怎麼去見李世民,見了李世民,李世民會說什麼話,他又要怎麼作答,做見麵前的準備工作。
怎麼準備呢?兩點準備:第一,物質準備;第二,思想準備。這兩點都是必需的,有些人物質上準備好了,思想上沒有準備好,老是吵著要去見誰誰誰,結果見了幹什麼呢?不知道。而有些人思想上準備好了,沒有帶禮物,這也不行。
玄奘是帶了禮物的,《續高僧傳》的記載是:“並獻諸國異物,以馬馱之。”可見數量不小,否則不用馬馱。而且都是“諸國異物”,說明質量好。這是物質準備,可以拉近關係,增進感情。這就說明玄奘洞悉人情。
而且他是有思想準備的,已經想好了李世民會問什麼問題,自己又要如何作答,他已經知道這個問題該怎麼處理,剩下的事情隻是按套路出牌,把事情往自己預想的結果上收攏,這說明他洞察人性。
現在玄奘是萬事俱備,隻等實施。而且這個事情必須馬上就做,時間拖得久了不是好事。所以二十五日抵達長安,二十六日朱雀大街遊行之後,玄奘就從長安趕往洛陽,二月一日,玄奘抵達洛陽見到李世民。
這是兩人的第一次見麵,這兩個人之間又會有一番怎樣的談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