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玄奘為了證明李世民的天威,說這些外國的君長,一看見有鳥從東方飛來,都以為來自於中國,無不彎腰收身“斂躬而敬之”,這就有點誇大了。但是有沒有道理呢?有,國強則民強,你不能國進民退,大國小民,這就不行。
那麼玄奘為什麼要這麼講呢?
第一,情不自禁,發自肺腑。貞觀之治的成就確實讓他震驚,回國之後和出國之前的場景完全不同,作為一個僧人來說,還有什麼比看到一個皇帝把國家治理得這麼好,人民這麼幸福更重要的呢?這本身就是一件有功德的事,值得稱頌。所以玄奘說的是心裏話,隻是有點誇大其詞。
第二,恐怕玄奘心裏也是想讓李世民高興高興的,你想想,一個皇帝的威嚴都能讓這些外國的國王對著從東方飛來的鳥致敬行禮,這是一種什麼威嚴,天威,這就給李世民戴了一頂多高的帽子。而且恰好符合李世民當時的情況,當時李世民正是國力強盛的時候,所以這話說得有點誇張,但是不唐突。
第三,他先要做總結陳詞,然後再做具體陳述,這樣把結論性語句,核心觀點提到前麵,就馬上能抓住李世民的注意力,加大自己在李世民心中的地位。
但是盡管這樣,這話還是說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連李世民自己也沒有想到玄奘會這麼回答,說得李世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因為李世民知道他基本上和這個事情沒有什麼關係,馬上說不敢當,不敢當,這是師父“長者之言”,朕怎麼敢當呢。實際情況是李世民比玄奘大一歲。
李世民嘴上說著不敢當,心裏暖洋洋,這話聽著舒服。
帽子戴好了之後,再做具體描述,對於玄奘的描述,《慈恩傳》的記載是“博望之所不傳,班、馬無得而載”,什麼意思呢?“博望”指張騫因為他做過漢代的博望侯,所以稱他為博望。,“班”指班固,“馬”指司馬遷,就是說玄奘講的這些事情,張騫沒有經曆,司馬遷、班固沒有記載。所以《慈恩傳》說“帝大悅”,聽得李世民非常高興。馬上跟旁邊的侍臣說:“當年苻堅稱釋道安為神器,舉朝尊之。依朕看來法師‘詞論典雅,風節貞峻’,非但不輸古人,還要高出很遠呀!”
這個話一說之後,旁邊長孫無忌馬上接住,說:“皇上說得是,臣曾讀《三十國春秋》,看見上麵說關於釋道安的事,那確實是個高僧。但是跟我們法師比,那還是有差距。當時佛法剛到中國,經論不多,雖然有所鑽研,也隻是毛毛雨,哪裏像我們法師親臨其境,‘討眾妙之源,窮泥洹之跡者矣’。”這是拍馬屁,接得很是時候。拍馬屁的另一個境界就是一起拍,表麵上看是拍玄奘,實際上是拍李世民。
所以這話一說之後,李世民馬上說:“公言是也。”你說得很對嘛。然後馬上建議玄奘把這個所見所聞,寫成書,這就是後來的《大唐西域記》。
而且通過這次談話,李世民馬上覺得這是個人才呀,第一,辦事有目的性;第二,說話有條理性;第三,對場麵有掌控性。說得直白一點,就是第一,知道做什麼,第二,知道怎麼做,第三,八九不離十。這就夠了,我們說一個人知道自己做什麼,知道怎麼做。這就很厲害了,你還讓他怎麼做,很多人要不就是不知道自己做什麼,要不就是不知道怎麼做,不是沒有計劃性就是沒有目的性。這兩點很簡單,但是很多人做不到。人才難得,所以李世民馬上做了一個決定:勸玄奘還俗從政,說你不要做和尚了,你看你做個政治家,不比什麼都好嗎,到我這裏來,想做什麼你自己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