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用手指著李鴻章道:“你這個李少荃,倒瞞得老夫好苦!依老夫來看,這件事情,你正可繼續瞞下去,看你做得成做不成!”
李鴻章用眼睛瞪了丁日昌一下道:“就你會說話!又惹我恩師生氣了不是?”
丁日昌忙笑道:“中堂大人快笑一笑吧。您老再不肯笑一下,您這個門生非打下官的板子不可!”
曾國藩這時卻忽然起身說道:“你們幾個在這裏先談著,老夫午覺的時間到了。待老夫起來後,少荃可要陪老夫圍上三局!”
李鴻章三人急忙起身道:“您老請便,我們幾個也到外麵去轉一轉。”曾國藩離開大廳後,三人重新坐下。
丁日昌這時問李鴻章道:“爵相,您老看中堂大人能答應這件事嗎?他可是沒點頭呢。”
李鴻章笑道:“你這個丁雨生,都官至巡撫了,還改不了這性急的毛病。我恩師是當今天下真正的大人君子,他老人家不把一些事情籌謀成熟,是斷不肯輕易表態的。他老要睡午覺,其實是想一個人靜一靜,在肚裏把事情謀劃一遍。”
丁日昌道:“爵相所言極是。這其實也是朝廷倚重他的原因。”
曾國藩午覺過後,很快又來到大廳之上。李鴻章把曾國藩扶到椅子上坐下。曾國藩命人擺上棋盤,對李鴻章說道:“來,我倆先圍上三局。雨生適才所言之事,老夫一個人想了想。這件事,你明兒和雨生、純甫先擬個稿子出來,老夫等衙門開印後,抽暇再和美、英兩國的公使談一談,看情況再定奪。送弟子西國留學,乃我國五千年來一大變局,老夫不能不慎重。”
丁日昌高興地說道:“隻要老中堂能首肯,這事就算成了八成。”
曾國藩長歎一口氣道:“也不盡然。朝中有些大老,滿腹經綸,閉起眼來,隻談經學,全不顧時局如何!上頭也拿他們沒有絲毫辦法。有些事情,隻能走一步說一步了。”
曾國藩突然住口,全神貫注地下起棋來。
丁日昌悄悄對容閎道:“我們又不懂棋上春秋,幹脆,去找劼剛他們幾個吧。”
容閎道:“大少爺新補了戶部員外郎,照理,他該單獨請我們一頓才是。”十幾日後,李鴻章告別恩師,離開保定,徑赴武昌湖廣總督任所。丁日昌與容閎因要到天津與三口通商大臣崇厚辦公事,也於當日離開保定。薛福成等人則繼續留在曾國藩身邊,幫著曾國藩處理一些事情。李鴻章來到武昌的第二日,便與同在一城設衙的湖北巡撫、署理湖廣總督曾國荃辦了交接。
金陵克複後,曾國荃一直在籍稱病養疾。李鴻章鎮壓西撚張宗禹時,曾國荃才被朝廷起複授為湖北巡撫,奉命幫辦軍務。
西撚平,曾國荃舊病複發,急上奏請求開缺回籍繼續養疾。朝廷因李鴻章尚未到任,讓他暫署湖廣總督,俟李鴻章到任後,再準辭缺。
曾國荃在任期間,湖南巡撫由李瀚章擔任。李鴻章實授湖廣總督後,按著大清規避的原則,李瀚章調任浙江巡撫,劉昆出任湖南巡撫。十幾日後,署理湖北巡撫郭柏蔭到任,曾國荃便交出撫篆,帶著一家大小回了湘鄉。很快,差人把李鴻章的家人接到武昌。
李老太太經上次驚嚇,除頭上多添了幾根白發,精神尚好。趙蓮有孕在身,即將生產。見全家大小平安,眼見有添人增口之喜,李鴻章心下自是高興,辦起公事來,勁頭十足。他接印辦的第一件事,便是按著朝廷的旨意裁勇。
為了裁勇順利,他先將三弟鶴章、四弟蘊章、六弟昭慶所統各營裁掉,三個弟弟此時雖均靠軍功有了功名前程,但也隻得開缺回籍。李鴻章如此辦理,其他將領自無話可說。用不上兩月,裁撤淮勇一事便見端倪,除三萬人轉歸經製之師外,其餘各營全被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