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華歆疑惑的太明顯,陳曼露略微不自在的解釋道:“那時候,她對我還算照顧……”
哦~那就是從前的好姐妹咯……
“大班拿的錢要比你們多吧?她怎麼會成了乞丐婆子呢?”
“不知道。”
陳曼露回答的聲音有些幹巴巴的,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繼續說:“兩年前她嫁給一個姓張的小白臉,說是銀行職員。婚禮很豪華!姐妹們都羨慕的不得了,做夢都想有那樣一場婚禮。到如今才兩年啊!她竟淪落到今天這樣子!嗬嗬……”
她的眼眶中,有晶瑩的物事飛速滾落。
她哭了,很有些物傷其類的意思。
所以,是所托非人的老套故事嗎?
故事雖老,卻因為與自己身邊的人有了關聯,惹出無數傷感。
舞女吃的是青春飯,年紀到了,難有好下場,難以逃脫被遺忘的命運。
曾經的燈紅酒綠、歡聲笑語,都如過眼雲煙,轉瞬即逝。青春的麵容逐漸黯淡,曼妙的身姿不再靈動,光芒逐漸被年輕新人取代。
賺慣了快錢,有幾人還能適應普通的工作,過平凡卻拮據的生活?每日為生計奔波,不再有昔日的繁華與光鮮?
大部分人都會陷入深深的孤獨與絕望,無人問津,無人關懷。更有甚者,事實上,是一多半的人,為了生存,不得不從事賤業,做皮肉生意,到最後,卻也隻能麵對更多的冷漠與歧視,尊嚴盡失,淪落此生。
舞女的一生,就像夜空中劃過的流星,雖然曾經閃耀,卻終究要墜入無盡的黑暗之中,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之外。
陳曼露顯然早已意識到這一行沒有未來,加上前大班的慘狀,更讓她驚慌失措,所以才如驚弓之鳥一般,倉惶的逃回家來。
她才二十二歲,舞女生涯卻已有六年,最多再有三四年,就要走下坡路了。到時候她會是怎樣的下場?
華歆不知道,也很茫然。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怎麼熬到新中國去,更不知道自己該怎麼獨立,能不能對陳曼露有所幫助。
陳曼露忽然從椅子上跳了下來。
“嗐!不管了!我真不忍心看她那樣!她那夾襖又髒又破,扣子都壞了,衣襟掩不上,身子都遮不嚴實,也不曉得有沒有被流氓占過便宜。我給她找幾件衣裳穿……”
念叨聲中,她已打開了箱籠,“旗袍……旗袍……怎麼都是旗袍啊,我的短褂都到哪裏去了?”
她翻出來一件,往外扔一件,本來就不大的房間空地很快被占的滿滿當當。
“哎唷,這是鬧什麼嘛?姐妹倆要分家麼,撒了這麼一大片?咯咯咯……”
突然有響亮的女聲在門口叫起來,帶著故作的熱情。華歆循聲看去,是房東蘇太太到了。
蘇太太年近四十,體態豐腴,長相豔麗,習慣穿華麗張揚的衣服,尤其喜愛穿旗袍。
今日氣溫隻略微偏高,半袖的紫緞暗花旗袍便上了她的身,隨著她的細微的肢體動作,上麵的銀杏葉紋樣不斷的明暗變換著。
布料是好布料,隻是這配色和樣式嘛!有點差意思!
黑色的琵琶盤扣工藝精湛,無可厚非,隻是領口、袖口及下擺處卻鑲滿了米色蕾絲花邊!本來挺莊重的旗袍被搞得中西結合,不倫不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