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生本是美麗的
為了紀念這個特殊的日子,第二天,他們包租了一輛桑車,驅車來到了太湖邊。
太湖樂園位於漁洋山下,一條太湖大堤鋪就的柏油公路直通樂園。這裏是新開發的國家級旅遊度假區。南臨太湖,西靠漁洋山,北依穹窿山。像一顆明珠鑲嵌在太湖邊。走進樂園,融太湖風光的優美景色迎麵而來。人們因勢利導修建了神奇漂流、歡樂天地、湖上飛艇、水上飛機、高架滑水、金色沙灘以及茶座、水上居室等各種娛樂健身設施,。
秋分時節,該是秋風蕭瑟,百草枯萎了,餘波有些擔心,園裏景色恐怕不會像春天那樣激動人心了。
走進院門,出人意料,首先吸引眼球的是一片爭豔鬥奇的ju花。
啊,ju花的世界!讓人耳目一新。遠遠就聞到一股清幽的芳香,隨風而來,沁人心脾。
五彩繽紛的ju花,組成了一幅幅美麗的圖案。那秀麗俊俏的千頭菊,玉肌冰清的銀盤菊,嬌顏羞麵的梨香菊,花如牡丹的標本菊……紅、黃、藍、白、紫,五彩繽紛,千姿態百態。
一群小學生正在草地上戲耍,打滾,捉迷藏,蔚藍的天空,綠茵的草地,遍地的ju花,一派和平、寧靜的景象。
他們相攜緩緩走過,望著草地上歡樂的孩子,餘波感慨地說:“按說秋天到了,冬天也不遠了,你看一點不比春天遜色。”
茹玉也為這令人神爽的景色陶醉了。她俯下身子仔細觀看那金黃的、潔白的、豔紅的、淡紫的、黛綠的花朵。朵朵ju花仰著嬌嫩的笑臉,朝著遊人粲然微笑。
她從心眼裏讚美說:“啊,真好。”
觸景生情,他感慨地說:“我想到了人的秋天,為什麼總認為老了不行了?隻看到離終點不遠了,心地悲觀,沒有了雄心、信心、決心,一切讓位了,連生活都降格了呢?”
她笑說:“你能不服老?”
他說:“老是客觀的,誰也改變不了。問題是怎麼看待?生活應該始終是美麗的,我總感到各個年齡段的人都有自己的特色,沒有必要揚青抑老,自慚形穢。你看這菊展多好,它告訴我們:春有春的美麗,秋有秋的風韻!”
她自卑地說:“人老了,終究比不了年輕時候了。”
他說:“人老心不能老!老年有老年的美麗嘛!”
他們走到湖畔,坐在了草地上,望著平靜清朗的湖水,藍天白雲映照在湖水裏悠悠地飄動著。她也讚美了,說:“嗯,秋天不比春天差。”
他瞧著她的頭發,說:“你的頭發做得不差。”
“是嗎?”聽到他讚揚,她非常高興。
頭發表達了一個女人感情的所好。許多年輕女人愛染發,漂亮的臉盤配上長波浪的金發,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而上了年紀的女人,不再有那種心情,從頭發可以看到頹廢的神情。她不拘俗守常,精心塑造發型。黑發裏夾雜著縷縷金棕色,微波浪齊整地梳到頸根,給人一種疏朗雅致的感覺,她是個十分自愛的女人。
她說:“前天吃過夜飯,想到我頭發亂蓬蓬的怎麼到蘇州去,趕忙又去做了。”
她的美麗從‘頭’開始!
“好!”他欣賞她的本色,生命本身就應該是美麗的。
愛情是提煉人生美麗的最好動力。她變了,她的‘秋色’經過挖掘變得豔麗多彩起來了。
五十多歲的女人,按照傳統觀念,還講什麼發型?在農村,一個牛糞式的發結一年四季盤結在後腦勺上;現代進步使人有了變化,有的燙起了蓬鬆得像雞屁股樣的頭發,又不注意梳理,淩亂不堪,俗不可耐;有的在腦後將頭發束上一根牛筋,少不少,老不老,弄巧成拙,‘畫虎不成反類犬’。
他問:“要不少錢吧?”
她笑笑,還用說嗎,女為悅已者容嘛!為了自己美麗的形象,女人們是不會心疼的。
難為她了,一切為了心上人的歡喜,這是美麗的負擔!
他說:“你是在挖掘自己的美麗。”
她欣然點頭:“對,頭發做好了,人特別自信,感覺特好。想想就是,人應該活出自己來。”
他高興地說:“好。這才是我接續的思想呢。”他欣賞這種哲理性言論。
他說:“一個人最大的悲劇就是不認識自己,聽命於他人,總想著人家都不是這樣,不要被別人議論,許多事想做不敢做,把神采飛揚的美麗人生,變得暗淡失色。”
他瞅著她的嘴唇,說:“你今天塗點口紅也不差。”這是她的又一個亮點。
“是嗎?”她高興又一次聽到他的讚揚。
時下人們的思想還比較禁錮,偌大年歲塗口紅,傳統婦女是不屑的。她塗口紅了,說明她羨慕年輕,心地不老。
塗口紅是女人所愛,來是平常之事,記得有本書講過:嘴唇最能體現女人的性感,引起男人的情欲,產生美好的遐想。
記得她從大連旅遊回來對他說:她想塗口紅。他心地一動,看來大連之行使她對美容動心了。當時為她擔心,塗成什麼樣呢?有的老年女人,滿臉皺紋,嘴唇塗得血紅,像猴屁股一樣。猶不知青年的鮮明是美麗,老年的鮮豔失卻了自然本色,不倫不類,俗不可耐,反見其醜。
他笑說:“記得你第一次塗口紅,淡中盈紅,濕潤有肉感,很誘人的。我見了真想抱住你,好好聞聞你的清香!”
她高興地笑了。
年老不應該是醜陋的代名詞,更不是淹沒自我的年紀。
他說:“從出生那天起,我們都在朝著衰老前進。即使到了最後時刻,也應精神飽滿地生活,不應該自暴自棄。”
她說:“現在好了,無所謂了。”
她是思想解放了。世上好多事都是庸人自憂。想到自己年紀大了不敢化妝,不敢穿鮮一點,其實塗了穿了也就那麼回事,至多有人對你多瞅一眼,誰來說你!
她說:“真的,我現在感到隻有四十多歲。”
他從心裏高興!怪不得世上那麼多女人,為了這種感受,不惜多大代價,精心修飾頭發,美容臉蛋,塗抹嘴唇!過去總以為是女人虛榮,現在看來,還是德國哲人黑格爾講的:“存在即合理”!
老年人是一個逐漸遠離天然美的年歲,隻要有心去挖掘,去發現,同樣可以保持美麗的心景,有何必要唉歎老年的不幸和衰落呢?
在人們認為沒落的黃昏,他們感悟到了這個生命的真諦。
人生應該是美麗的。
(二)她是有福的女人
兩人在林蔭道上邊走邊談。一個中年婦女迎麵走來,盯著茹玉笑容可掬地說:“你是個有福氣的人。”
餘波瞅了這女人一眼,素不相識,搭什麼訕啊,悄聲對茹玉說:“神經病!”
茹玉笑了:“不,她是替人算命的。”
他一輩子堅信自己是無神論者,與這類人從無交往,哪知這行的行話和行為。
聽到她說自己有福,茹玉一喜,想到過去有人給她看相時也都這樣說的,怎麼這樣巧合?
餘波不信這一套。她要能看出人的福相,為啥不先給自己看看呢?純粹是騙錢的把戲。
茹玉停住了腳步,望著那女人,想聽聽她有啥說法?
餘波看出了她的意思,問那女人:“多少錢?”
女人開價:“十元。”
茹玉轉頭問餘波:“錢倒不多,聽聽她咋說?”
這類迷信遊戲,當作笑談,也隨她了。
他們坐到了柳樹蔭下。
那女人把布袋放在地上,拉住茹玉的左手,像模像樣地端詳了一會,又看了看右手,說:“大嫂,你的前半生是非常艱難啊,又是上班又要顧家,幾個孩子就靠你一把屎一把尿的,真不容易啊。五十以後才開始好轉,日子好過了,是伐?”
對啊,茹玉想到自己一生不就是這樣嗎,臉上開滿了笑花。她怎麼說得這樣準呀?!
算命女瞅著她的臉說:“讓我看看你的臉相,看,你前庭飽滿,滿麵紅堂,一臉福相,以後好了,你的福氣啊隻會越來越好了……”
“是嗎?”茹玉心花怒放。她悄悄瞧了餘波一眼,可不就是嘛。
那女人看了他倆一眼,指著她手心一本正經說:“你看你這這條紋路斷了,命運裏有點不太吉利,最近幾年有過大難吧?不過你的紋路很短,又淺,已經過去了,是伐?”
茹玉驚奇得睜大了眼睛,神了!
那女人瞅著她,笑問:“大嫂,我有句話不知該說不該說?”
餘波看她要賣關子,就說:“你盡管說好了,不會計較你的。”他要看看她葫蘆裏到底有什麼藥,
那女人不看餘波,麵對茹玉說:“你啊,以後如果有情人的話,會比丈夫好三倍!”
這話像射中了她的心房,臉上驚喜得眉要飛起來了。
餘波也好生奇怪,她怎說此話?難道有雙火眼金睛不成?
她真夠大膽的。要沒有這種事,豈不要挨耳光!
他不動聲色地瞅著算命女的臉。
算命女吹開了:“我這算命秘訣是祖上傳下來的,靈得很,我給好多人算過了,都是準的,人家稱我是半神仙呢。”
餘波笑著問:“你姓王吧?”
算命女莫名其妙,說:“我不姓王,我姓苟。”
餘波說:“不,你姓王,老王賣瓜,自賣自誇呢。”
算命女也笑了:“這位先生真會說笑。”
她從地上拿起布袋,轉向茹玉說“我這裏有些簽,你可以抽幾個,靈光得很,不靈不要錢。”說著從袋裏抓出一把折疊好了的黃紙條。
餘波想拿過來先瞧一瞧。女的不放手,說:“抽簽要另加錢的,十元錢抽四個。真的靈得很。”
餘波說:“那麼貴,不就是紙上寫寫嗎?”
算命女說:“我可不是賣紙,是為你算命運。”
茹玉被她說得著迷了,就說:“我抽一個可以嗎?”
算命女說:“這我得告訴你們,抽簽是有規矩的,心一定要誠,心誠了才靈。抽一個玩玩心就不誠,至少抽四個。”
餘波想廟裏的簽隻抽一個,她整套兜售不零賣,不是做買賣了嗎?
茹玉說:“五元吧四個行不?”她也像菜場買菜討價還價起來了。
餘波勸告說:“可以了,算命給了你十元,再加五元,幾分鍾你就拿了十五元,比我們收入還多呢。”
算命女驚叫了:“哎喲,看你說的,你們是有錢人,看得出來的。我怎能與你們相比啊。”
茹玉說:“五元吧,不少了。我是心誠才叫你算的,不誠還給你掏五元做啥啊。”
餘波故意站了起來:“算了,走吧。”
算命女瞧餘波要走,退卻了說:“我看你這位大嫂心地厚實,是個好心人,你就抽了吧。”把紙簽在手中排列開了,伸展到她麵前。
茹玉推讓餘波:“你抽。”
餘波笑著說:“是你算的命,怎麼我抽?”
茹玉從她手裏抽了四條紙疊。
算命女打開第一條,上寫:‘心有滋潤三倍獲’。
狗屁不通,餘波不理解:“什麼意思?”
算命女說:“剛才我一看你們有福,這不,你倆一輩子好心,以後會有三倍的報答。大嫂以後你可有大福呢!”
餘波雖不信她的話,可聽了渾身舒坦。
他搶著拆開第二個簽條:‘殘梅猶帶隔年花’。
一個殘字讓人不舒服。
算命女賣關子了:“按說這個殘字麼,破殘的意思……”
餘波一驚,破殘什麼?茹玉中年喪夫不是破殘了嗎?難道她真看出他們的關係了?
算命女看了看他倆說:“不過也可當晚的意思講,你們倆啊年歲雖然大了,感情還香得像梅花一樣,還像早年開的花一樣清香呢。”
真是巧舌如簧,話咋說都有味道。茹玉樂得合不攏嘴了。
餘波拆第三條:‘風光勝舊一門獨得先春’。
這叫啥啊,詩不像詩,句不成句,念起來也別別扭扭不順口。
算命女笑了,說:“真要祝賀你倆了,你們的福氣啊,勝過過去,一門獨得,一年比一年好。”
真有她的,聽起來還挺順耳!
餘波也被她說得滿心喜悅。
拆開最後一條:‘人壽年豐玉燭調’。
算命女恭維說:“好心人總是長壽的,以後你們夫妻一定長命百歲。”
四條簽條條說得茹玉心花怒放。她是寧信其有,不信其無,看來五元錢值得。
餘波乖乖掏出了十五元。
算命女說:“我給那麼多人算命看相,還沒有見過像你們這樣的,條條好簽啊。”她接過錢高興得哈哈走了。
待她走遠了,茹玉驚喜地說:“怎麼算得這樣準啊?”
餘波也有些納悶,這是巧合,還是真有其說?
隨即他明白了,她早就在巡視遊人,搜索目標。他們一路親昵說笑,像青年戀人一般,哪見過上了年歲的夫婦這樣的。這不昭然若揭了嘛。
餘波說:“這純粹是心理遊戲!”
她不解:“她怎麼知道我前半生非常艱難,不容易呀?”
餘波說:“嗨,她把人的心理摸透了。那個年代的人,誰不這樣呢?”
她有所恍悟,但還有不解:“她怎知我最近幾年有過大難呢?”
餘波也噎住了,這可不敢胡說的,弄不好要挨人耳光的。
茹玉又說:“她怎麼知道我有情人,會比丈夫好三倍?”
是啊,餘波也納悶了,難道是瞎蒙的,讓她猜著了?
她說:“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兩人默默走到大門口。
餘波想起來了:“哎,你不見她一邊說一邊瞧你的神情嗎,你那歡喜的勁頭早告訴了她,我們不是原配,否則她怎敢如此大膽說屁話?!”
茹玉還有不明白:“怎麼四個簽,個個那麼準呢?”
餘波說:“你相信嗎?她袋裏的紙條個個都寫了好話,到哪都通用,你看她對答如流,被她背熟了。用到誰身上都可以讓人高興一番。再說你看那句子,不押韻也不成句,小學生的水平,純粹是騙人的小兒科!”
茹玉恍然大悟,說:“我不後悔,掏錢買個樂嘛。”
餘波可有些懊喪:“十五元錢她掙得太容易了。”
她又問:“你說她騙人,我信,可上次那兩個女人給我看相,也都說我有福,她們不掙錢,做啥要騙我呢?”
餘波被噎住了。這該怎麼說呢?
他倆在林蔭道上相依相偎,引起了遠處遊人的注意。餘波收斂了一下,茹玉對那些人瞅了一眼,感到彼此陌路相逢,等會各自分離,沒有擔心之必要。
她伸開了雙臂,迎拂著和煦的湖風,這世界真是美好啊!
餘波說:“我看出來了,為什麼人家說你有福。”
她回過頭望著他。
他說:“是從你的臉色看出來的!”
她疑慮:“是嗎?”
他肯定地說:“就是!臉上的神情最能反映人的精神了。你看大杜、小吳她們的臉色灰暗,像衰化的樹皮,沒有一點光彩。為什麼,因為心裏沒有期望,沒有愛;你呢不一樣了,滿麵紅光,眼光、說話、聲音都不一樣,有種美的磁性,給人有活力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