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他來說，不管這是個強勢凶悍的男人，還是個善惡觀淡薄不知輕重的男孩，腳下唯一的路也許隻有一條，那就是追隨與接納，信任與包容。
誰叫他已經推不開他，也不想再推開他了呢？
沈青嵐在卓天屹的手臂下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享受著此刻的溫暖與安全。
隻是，在即將進入夢鄉的時候，還是隱隱約約看到了向雲柳妻兒的麵容，不知道他們，是否還能像他一樣，偎在這樣的臂彎裏，還是淒風苦雨，從此無依？
第二天，把卓天屹送出門後，沈青嵐就投入事務之中。上月賬目的核算早就完成，他忙完了香堂送過來的一些緊急生意，便開始處理卓天屹交待的事務。
由於早就擬訂過與孟家的契約，所以對於各家鋪子送呈上來的契約，沈青嵐沒覺得費力，頂多就是再跟那些掌櫃們了解了解情況，給出自己的修改意見，等到他們弄好後，便簽字蓋章放行。
其他事務，除買賣方麵必須要由卓天屹來拍板的，他能定的都定了，定不下來的，問過卓世安之後，大部分也都沒問題了。
當然，也意料之外地從卓世安手中接過了一些卓天屹留下的任務，屬於“公私分明”的，一笑之後，沈青嵐也努力照做了。
隻是，到了午間，當卓世安畢恭畢敬地站到書桌前，說著“請沈公子到膳房用飯”時，沈青嵐疑惑了，卓世安知道卓天屹不在的時候，他都是回東廂吃飯的，照理說，他不會這麼不識趣。
當卓世安擺著恭敬的笑臉說這也是少當家留下的“命令”之時，他的疑惑變成了哭笑不得，卓天屹，可是明著在把他往當家主母的位子上推了。
他也不推辭，讓卓世安在前頭引路往膳房走。
平常卓天屹如果不在膳房用飯，那麼開膳的命令往往是卓世安傳達的。在卓家眾人眼中，卓世安所說的“開膳”兩個字，也就跟皇宮裏宣讀聖旨的公公一樣，就是傳個聲音，下命令的自然還是皇帝。
可沈青嵐這一去，形勢自然不一樣了，在卓家眾人眼裏，就成了後妃下聖旨，那是明擺著的後宮幹政，外戚篡權。
這些情況沈青嵐早有預料，可卓天屹的用心他也明白，他拗不過，也不想白花力氣了。
走進膳房，原先充斥聊天談論之聲的膳房沒什麼變化，但是，當他站到主桌邊的時候，膳房內立時鴉雀無聲，那些目光直直射在他身上、臉上。
沈青嵐迎著那些或驚訝或不解或不豫的眼神緩緩落座，而後抬頭對立在身邊的卓世安不疾不徐道：“管家，開膳吧。”
卓世安得了命令，立刻揚聲高叫：“開膳！”
下麵許多人一時坐著不動，沈青嵐也不去管他們，顧自捏起筷子吃飯。很快，那些不動的人中有一些跟著捏起了筷子，再過一會兒，便是大部分。當然，也從頭至尾沒動筷子的，隻是，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這樣的人越來越少，在“開膳”後端碗捏筷子的人越來越多。
萬事開頭難，隻要頭開了，後麵的事也就沒那麼難了。幾天後，沈青嵐便不用卓世安這個傳聲筒，直接下令開膳了。
倒不是他享受這樣為尊為長的感覺，而是，對於事情本身而言，他與卓世安沒什麼兩樣，一樣隻是傳達卓天屹的命令。
很多事情，也就是個習慣的問題，隻要習慣了，就什麼都好辦了，無論是他，還是他們。
至於不習慣的，也不能強求，最多隻能橋歸橋路歸路，一笑而過。所以這天中午，當沈青嵐用完午膳離席，在門口遇上多日不見的羅江潮之時，他也隻是循例叫了聲“四師叔”，便欲擦身而過。
隻是羅江潮卻沒那麼容易雲淡風輕，在沈青嵐走過旁邊之時忽然歎道：“你終於登堂入室，開始對我卓家人發號施令了。”
沈青嵐一笑，“不過是代傳少當家命令而已。四師叔若要這麼認為，青嵐也沒辦法。”
羅江潮不為所動，“從前真是小看了你，孟家百十年都沒做到的事，你不到一年便成功了，可喜可賀！”
沈青嵐笑著搖頭，“四師叔沒看到青嵐所算賬目上的‘卓’字，沒看到香茶樓前所冠的‘卓’字，單隻聽到青嵐在膳房代傳的‘開膳’兩個字，便得出這樣一個結論，青嵐無話可說。”
羅江潮麵色一凜，轉頭看向他正欲說什麼，沈青嵐已邁步離開。
他並沒覺得生氣，相反，他越來越能理解羅江潮們的想法和感受。也許，換了他處在他們的立場，也會覺得礙眼和難以接受。
隻不過，他已能做到不去在意，反正，他做這些隻是為了一個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