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不知道卓義是不是被卓仁教導過了,對著沈青嵐的問題一口咬定了回答,與卓仁說得幾乎一模一樣,也就是說,跟卓天屹說的差不大離。
沈青嵐隻能放棄了。
接下來幾天,雖然在晉陽城裏東奔西跑,忙忙碌碌,但這個事情依然困擾著他,令他不可避免地心情沉鬱。
晚間回東廂,路過荷塘的時候,看到池塘裏的水又滿了一些,仍是凋敝敗落的樣子,可他卻知道,在那池水之下,埋藏著來年的希望與美景。
那是卓天屹讓他知道的。
就像中秋節那天晚上,他對他說的那些熱烈之語重新喚起了他對愛的向往,給了他去嚐試的動力一樣。
而想起前些日子男人半身陷在泥水裏頂著刺骨的寒冷為他挖藕的情形,他心裏依然欣喜溫暖,這是從未有過的驚喜。
可眼前的事情,也讓他覺得難受無比。他心裏清楚,這難受的背後,不是卓天屹在這件事情上對他的哄騙。
事實上,他覺得自己很能原諒這一點。就像卓天屹總是想要澄清他對江墨洇隻是一時糊塗,付出過的不是真愛一樣,他在他麵前有時候像個孩子,希望自己能夠做到母親要求的最好,對於做不到的,不由自主說個謊。他是很能體會那種不想讓母親失望的心情的。
應該說,他難受的還是卓天屹這種手段,既殘忍又毒辣,還不如直接殺了向雲柳,哪怕跟他說放了向雲柳,那也隻得一個哄騙而已,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讓他覺得難受,還有寒冷。
回房躺到床上,渾身筋脈像浸在冷水裏一樣的酸痛中,兩個人從年初開始到現在這麼久以來的所有畫麵像水一樣在腦中流過,不算長的一段時光裏,無數的掙紮糾纏曆曆在目,在心裏留下的痕跡清晰如刻。
側過頭看見身邊的那個枕頭,鼻端聞到熟悉的氣息,眼前出現男人各種各樣的表情神態,沈青嵐在心裏滑過深長的歎息,也許,卓天屹,他就是那樣的人,一直都是。
是他內心深處還存著要把他變成別的樣子的奢望,會失敗,也是正常的。
而他,已經看到了,自己終歸是無法再像從前那樣推開他,逃離他,不在乎他了。
這麼想著,沈青嵐最終還是把責任攬到了自己頭上。如果那晚在刑房外,他現身幹涉了,也許向雲柳就不會死,他現在也不用這樣難受,更不用怪罪卓天屹。
歸根結底,還是他對卓天屹影響力不夠,以及事到臨頭的退縮。
他有種感覺,卓天屹,他的凶狠,他的冷硬,與他的熱烈和奮不顧身就像是同一件事物的兩個麵,天然,不可分割。
他就是那麼個強勢凶悍的男人,就是那麼個善惡觀念淡薄不知輕重的男孩。
身上的澀痛一陣又一陣,好像浸在冰水裏,沈青嵐揪著被子,沉淪在睡夢中。卓天屹,卓天屹……
醒來的時候,感覺渾身都沒有力氣,身上燙熱,好像發了燒,一摸額頭,卻又正常。
他掙紮著起身,草草吃了些東西,叫上卓信與卓仁卓義,又去了晉陽城裏巡店。
到臨江酒莊的時候,沈青嵐見到了周雲雷。兩天前在卓氏酒樓閱帳的時候沒看到他,夥計說他最近常駐酒莊。
周雲雷把他帶到二樓的書房,讓賬房取來賬簿。沈青嵐翻看了不到一炷香的時候就好了,周雲雷主管的店鋪,賬目永遠是不用操心的。
他把賬簿合上,推到周雲雷麵前,“好了。”
周雲雷坐在他對麵,失神般清醒過來,伸手在按在賬簿上,定了定神,“喝口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