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嵐一回頭，就見高大男人站在幾丈外的石階盡頭，麵上含笑，手臂上挽著一件披風。
“你怎麼來了？”話剛問出口，便見男人腳尖在地上一踮，人便飛身而起，勁風剛至，人也躍到眼前。
說起來，卓天屹的輕功，與顧清揚宛如沙鷗一樣的飄逸翩飛不一樣，而是也跟他的人一般，剛猛快速，便如雄鷹展翅。
不知道自己的輕功將來會是怎樣呢，沈青嵐見縫插針地想了開去。
“醒來不見你，卓信說你往後花園走了，就順路找上來了。”卓天屹把披風披到沈青嵐肩頭，“怎麼出來都不知道多穿件衣裳，你不知道冷嗎？”
能把關心說得像質問的，恐怕隻有眼前的男人能做到了。沈青嵐笑著拉回了思緒，看著麵前替自己係著帶子的人，見他神色間不見倦怠，放心下來，“我不覺得冷。你怎麼這麼早起來了？不多睡會兒？”
話說著，便見卓天屹臉上漸漸露出笑容，且越來越深，隨後那兩道明亮的視線便投射過來，裏麵含著顯而易見的調侃和戲謔。
“現在已經過了巳時中，你夫君我才剛起床吃過早膳，演武堂又去不了了，卓家弟子們眼中當家人又缺了一天的練功，而現在，這個當家人正趕到後山為他夫人送寒衣陪他看風景，青嵐你可不能自己享了福，就不管為夫的名譽前途，失了原則顛倒黑白呀，這可不是你賢妃的作風！”
沈青嵐一句關心之語反得來一頓調侃，頓時啞口，也自覺卓天屹今日的起遲是自己昨夜“享了福”所致，而自己因為料到他的過度勞累而理所當然認為的“起早”，其實已與常理和自己過去的言行不符。
不知道會不會讓他看出什麼來，他這樣想著，忽然又記起來卓天屹激情之時還道了他一句“妖精”，登時臉上發燒，從賢妃變成妖精，這中間的差距可不是一點兩點。
卓天屹看他神色從關心變得困窘，眼光左右遊移，稍後連耳根都紅了的樣子，不禁心滿意足，伸手將人摟過來在唇上用力親吻了一下，“怎地一說就害羞？昨夜你可不是這個樣子啊！”
心裏想到哪裏卓天屹竟然也說到哪裏，沈青嵐更加窘迫，也不知道卓天屹對昨夜記憶有多少，照過去的經驗來看，他應是記得不甚清楚才對。他伸手攏了攏耳邊的發絲，試探著問道：“昨夜……我什麼樣子？”
卓天屹眼睛一亮，沈青嵐能這麼問是他想不到的，以前在床上再溫順可人，第二天他都能來個不言不語不應對，恨不得當昨夜把他弄得筋疲力盡的不是自己，此刻他能主動問在他眼裏什麼樣子，這簡直與調－情無異。
一時高興起來，“昨夜，你……”真要出言形容，才發覺自己對昨夜沈青嵐具體的樣子其實無甚印象，腦中留下的隻是諸如熱軟緊致欲－仙欲－死之類的感覺而已。
這種淫－詞自然不能直接說給沈青嵐聽，卓天屹使勁想了想，也還是無詞，看懷裏人仰臉仔細等待的樣子，嗬嗬一笑，低聲道：“我不記得你什麼樣子，隻覺得你迷人得緊，把我弄得恨不得死在你身上。”
沈青嵐立時紅了臉，同時也放下心來。果然如此，卓天屹果然不記得了，那麼羊皮書的事情他也用不著解釋了，這倒是給他解決了一個原本還沒有做好攤開的準備的問題。
卓天屹看他羞澀中帶著釋然的模樣，雖不知他如此轉變的原因，卻仍是怦然心動，低頭在他額上親了親，“你什麼樣子，我都喜歡。”
溫柔輕聲的一句話，跟先前所說的歡愛話題完全不同的感覺，登時讓氣氛轉為溫馨，沈青嵐心裏一片柔軟的明亮，順著卓天屹的手勢偎進他懷裏。
兩個人站在大石上看了遠處潛龍江水默默流淌的景象很久，卓天屹忽然開口，“你也喜歡站在這裏看風景？”
沈青嵐不知道怎麼回答，過去是心有所向，才登高望遠，而今日登高，純粹是一時興起，能在這裏被卓天屹找到，也是意料之外。
“這府第剛建好之時，我也常來，還經常坐在這裏練功。”卓天屹並沒注意到他的神情，顧自說著，“說起來，當初把府址選在這裏，也是看好了有這座山，可以登高遠望。現在看來，真是選對了，因為你也喜歡。”
他笑著看向懷裏的沈青嵐，眼神亮亮的，好像發現了什麼了意外的驚喜一般。沈青嵐心下一陣感動，嘴上卻是說著，“巧合而已，要是我不喜歡，難道你這府址就選錯了？常言道，背山麵河好風水，這地方就是選對了。”
卓天屹哈哈大笑起來，低頭在他唇上親了一口，“你這張嘴啊，真要較起真來，我可絕對不是你的對手。”
說得好像過去在他的歪理邪說麵前敗下陣來是自己不較真的結果，沈青嵐不免氣忿，橫他一眼，正要開口，卓天屹又道：“巧合也是好的，要說我跟你之間，能夠有今天，是多少巧合的結果？”
這句話一出口，沈青嵐倏然沉默下來。在這個問題上，也許他跟卓天屹之間永遠不會有一致的態度，對卓天屹來說是極其幸運的“巧合”，對他來說，這裏麵有多少陰差陽錯與擦肩而過？其中堪比潛龍江水的或曲折或浩蕩的過程，又豈是“巧合”兩個字所能形容？那是他走過的無比艱辛坎坷的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