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書顏向後退縮著，把背靠上屏風，身體慢慢縮成一團，手抱著小腿，臉埋到膝蓋裏。無盡的委屈把他整個人都擊垮了，他抖著肩膀重又啜泣起來。
“張先生，你待要哭到什麼時候？”卓天屹看著他這個樣子冷冷一笑，“一根豬舌頭就讓你成了這樣，這就是你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所為？！”
話讓張書顏的啜泣都幾乎哽住，他知道自己明裏暗裏已經被這個年歲跟自己不相上下的男人提起摁倒好幾個來回，偏自己先前還真以為他存著尊師重道之心而暗喜欣慰，實際上，他設宴請席目的隻有一個――折辱他。
“你一個武林之中有名有姓的大家之主，用這種手段折騰我這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勝之何榮？”
既然已被貶辱到塵埃裏，也便沒什麼好掩飾的了，張書顏慢慢從膝上抬起頭，淌著淚的眼睛轉向高高在上的男人，“不就是為了給沈公子出氣麼？他跟你……告了我的狀，對不對？”
委屈控訴的口氣加上略帶抽噎的語調，卓天屹差一點笑出聲來，稍停又心頭火起，“你倒是會惡人先告狀！告訴你，沈公子什麼都沒說，我也不是為了給他出氣，我隻是想看看，能冠冕堂皇指責他人的人，自己是不是做到了所謂的大丈夫所為！”
張書顏心裏酸痛，也許是被碾到塵埃裏除了絕地反擊沒有退路，又或者終歸心有不甘，他點頭苦笑著，“是，在你割舌頭的威武手段麵前，我是屈了，可我沒有忘本，我從始至終記得我是張書顏，一個讀書人。可沈公子呢，他從一個地位卑下連自由都沒有的質子，到現在在你卓家呼風喚雨一人之下千人之上，這其中，恐怕不僅僅隻是屈吧？！”
“好你個張書顏，你果然賊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卓天屹一掌拍在桌上，“真要割了你的舌頭你保準心裏不服，也罷，今日我便與你辯一辯，讓你好好現現形，也讓你輸個心服口服！”
他說著，向身後卓仁打了個手勢。卓仁從屏風後扯出一個布袋交給卓世安。卓世安撐開布袋探進一隻手去，從裏麵拎出一個枕頭來。
張書顏一見那個枕頭就變了臉色，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隻是抖著嘴唇死死看著。
卓世安拎起枕頭，扯出裏麵的枕芯，撕開了，把內裏填的茶葉草籽全倒在地上，用手在裏麵捋了捋，幾個十兩的銀元寶被他搜了出來，一一排在地上。卓世安嘴一撇，“張先生，把銀子藏在枕頭裏，您也不嫌硌？”
張書顏麵色蒼白，呼吸急促。
卓世安扔了枕頭，又從布袋裏撈出一雙半舊的布鞋來。他屏著呼吸，伸手在裏麵摸了摸，扯出一雙襪子，拎住襪子腳尖，口子朝下一抖，兩錠二十兩的元寶從裏麵滾了出來，掉在地上。
卓世安嫌棄地扔了襪子，把元寶遠遠地放在手裏掂了掂，“嘖嘖，張先生，您也太會藏東西了，怎麼想到把東西藏在這裏頭？瞧這臭的，都快趕上餿鹹魚了！”
張書顏麵如死灰，眼裏有絕望在滋生。
卓世安撇了元寶，從布袋裏撈出一條襠裏打了補丁的褻褲，攤在地上，伸手進去，從縫在裏麵的暗袋裏摸出一張麵額一百兩的銀票，“銀票藏在褻褲裏，也就是您，一般人當真想不到。”
他把銀票放在按照從小到大排列的元寶後麵，直起身子，“少當家，東西都在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