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五章 論辯(2 / 2)

卓天屹壓著怒火狠狠瞪視著他,“要不是他聘你進門當了教書先生,你還在晉陽街頭賣字,你還睡在破廟裏,你還在擔心你那一日三餐。是他把你從挨凍受餓中救了出來,給了你這樣的機會讓你吃飽穿暖,還教你學琴,結果你一轉頭就能說他淫於富貴,移於貧賤,屈於威武。張書顏,你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也不睜大眼睛看看你自己,到底淫於富貴移於貧賤屈於威武的人是誰?!也就是沈公子宅心仁厚與人為善,不願意拿捏你的痛腳讓你難受,你還真以為你是占了天字第一號的理,誰都得由著你批駁評判?!”

“你胡說八道,你,你血口噴人……”張書顏語無倫次,表情狂躁。

“一扒你的皮你就怕成這樣,可見,你那皮真隻是皮,毫無血肉骨氣!”卓天屹撇著嘴角,“沈公子救你於困苦,對你禮遇有加,你恩將仇報,翻臉比翻書還快;剛才我隻不過給了你三分顏色,你就有了開顏料坊的心思,見風使舵、趨炎附勢說的就是你!一條豬舌頭就讓你原形畢露,你這樣毫無膽氣血氣骨氣,根本配不上沈公子對你的禮遇善待!也根本不配說富貴不能淫貧賤不移威武不能屈這種先賢古訓!”

連番帶著嘲諷的怒斥,無異於穿心之箭,無情地擊碎了張書顏所有的自尊自信自傲。他心裏再清楚不過,先前在卓天屹顯示了強大的武功和對他稍稍的禮遇之後,他心裏是不由自主地有了些微妙的想法,想讓自己得到這個強大男人的重用和賞識。

可是這些想法在後來的驚懼恐慌之中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眼下被卓天屹這樣一絲餘地都不留地揭露出來,讓他感覺像被撕去身上最後一片遮羞布一般,所有不願意被人所知曉的地方都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張書顏徹底失控,他大哭著,嘶喊著,伸手指向卓天屹,“沈青嵐,沈青嵐,他就真有那麼好嗎?他做的就一定對嗎?身為孟家質子,他背叛了孟家,忘記了自己的使命;身為男子,他雌伏於你,以色事人,幫著你們卓家搶了孟家的生意……”

屏風之後,沈青嵐握緊了手中的茶杯,心頭的難過無以言表。知道隔壁卓天屹所請“客商”原來就是張書顏之後,他就料到了卓天屹這麼安排的原因。

深感於卓天屹的苦心,他不想幹涉什麼,隻想由他安排,當個聽客即可。可是冷不丁聽到張書顏如此直白尖銳的指責,還是讓他苦澀難抑。

“張書顏!”屏風那邊,卓天屹拳頭握得咯咯直響,盯著張書顏的雙眼火光直冒。這場論辯一直以來都是他打壓著張書顏,明明已經把他逼入絕境,沒想到狗急跳牆,竟然讓他又把這些話撂了出來,卓天屹心裏頭真是憤恨得可以。

他能想見沈青嵐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心裏的難受,要是可以,他真想衝過去立即扭斷這個家夥的脖子,可是現在他不能,不光因為他要用這種“文”的方式打開沈青嵐的心結,更因為,別說殺了張書顏,就是傷了他,沈青嵐也不會原諒自己,所以他才讓卓仁在他用豬舌頭把張書顏嚇倒之後才把沈青嵐帶來。

此時,張書顏卻立即從他的猶豫惱恨中察覺了什麼,原本氣急敗壞的語調淡定不少,連精神都振奮了一些,“是,我張書顏是讓你抓到了把柄,我確實不是大丈夫,可是,我不是大丈夫,沈青嵐就是了嗎?!我忘恩負義恩將仇報,他對孟家就不是忘恩負義恩將仇報了嗎?!”

卓天屹朝著張書顏逼近幾步,惡狠狠地盯視著他。許久,呼出口氣,起身向後走了幾步。

張書顏麵上露出一絲喜色,絕境之下,隻要對手露出半點退縮,那就都是自己的生機。

“你這話,要是放在大半年前說,我會覺得你說得有道理,我一高興,說不定還會把地上的都賞給你。”

卓天屹的語氣變得平靜而若有所思,他轉過身,緩緩在地上踱著步子,“因為那個時候,我的目標,就是想要證明這一點,證明他不夠好,希望他淫於富貴移於貧賤屈於威武,希望他忘恩負義,背叛孟家,依附於我。我希望我隻略施恩惠,他就像你剛才一樣,受寵若驚,誠惶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