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這樣教導,對天屹是否太不公平?”沈青嵐抿著唇,思慮片刻,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也是他心裏始終存在的隱憂,“夫人可知,幾個月前,他為了讓我留下,不惜以身犯險,受了重傷。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夫人會後悔當初對他這樣的教導嗎?”
聞言,梁若翎輕聲地笑了,“你在怪我沒有把他教成清揚那樣凡事不掛心上,還是在擔心我會遷怒於你?”
沈青嵐沒想到她如此直截了當,想了想,幹脆默認了。
梁若翎下筆不停,“我的教導並非通天神力,能扭轉乾坤,何況這是卓嘯蒼也擅長的,父子承襲而已。再者,敢作敢當也是我對他的教導之一,他沒有違背,我很欣慰。他遵從自己的心意作為,不為仁孝禮儀束縛,更是我所希望。”
“接連兩次,差點失去性命,作為母親,夫人不心疼嗎?”沈青嵐追問著,眼光落在梁若翎自如下筆的手上。
梁若翎笑了,搖搖頭,“你比我想象的執拗。”
抬頭仔細看了香竹一眼,下筆的速度絲毫不減,“作為生身之母,我當然心疼。隻是,性命雖是父母所給,終究還是自己擁有。性命之寶貴,在於一生隻有一次。如此寶貴的一次,與其歿於疾病災禍,失於功名利祿,斃於恩怨殺戮,盡於皇恩浩蕩,還不如盡情揮灑,搏於自己真心喜歡,傾力求索的物事之上。這依然是我對天屹的教導,他能以身實踐,我更加欣慰。”
沈青嵐沒想到梁若翎會如此說,做母親的能夠對關係兒子身家性命的事情說出如此見解,已非一個通透豁達所能形容,或許此刻,在梁若翎的心中,已經沒有什麼能夠看不透想不通放不下了。
既然如此,她對兒子能夠堂而皇之地把個男人帶到自己麵前,說是自己兒媳婦的作為,想必也是不會有所在意了。
沈青嵐不知道該做何想,此刻才明白卓天屹之前一直對帶他見自己父母不僅沒有擔心還常有些雀躍的態度背後的原因,想來反對他的父親他從小到大都沒有怕過,而他極其在意的母親,又從小到大都沒有反對過他,這種情況下,他自然是無所畏懼了。
梁若翎看了眼麵前的香竹,手下不停,“其實,你大可不必憂心我會遷怒於你,不光天屹的作為我不幹涉,事實上,他今天帶來的是男人,還是女人,是你,還是江墨洇,於我都沒有區別。他選的人,他喜歡足矣,不必在意我的看法,我也沒有任何看法。”
“夫人是天屹心中最重要的人,夫人的看法,天屹定然在意。”沈青嵐看著前方的幾盆香竹道。
梁若翎笑了,“他長大了,最在意的人,不會再是我,而會是你,娶了媳婦忘了娘是男人的天性。”
“夫人……”
梁若翎搖頭,“不必辯解,我並不會放在心上。”
想來梁若翎已是如此通透之人,倒確實不必做過多開解,沈青嵐也就不再開口,不過心裏終歸有些惴然,畢竟她是卓天屹的母親,畢竟自己是個男人。
梁若翎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天屹有沒有跟你說過,他接手卓家初始,曾被騙去二十萬兩銀子的事情。”
“說過,他說是……”沈青嵐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把卓天屹的原話說出口。
“他說是卓嘯蒼派人做的,是嗎?”梁若翎笑問道。
她如此問,沈青嵐實話實說,“是。”
“其實,那件事,不是卓嘯蒼要做的,而是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