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天屹不耐，正要開口，卓嘯蒼便又道：“你好歹也是當家人，難道他走的時候都沒跟你說一聲？！”
卓天屹麵上的不耐立時收住，想了想，忽然又綻出一個笑容，依舊恢複先前的輕鬆口氣意味深長道：“說倒是說了，不過沒說去哪，隻說‘天機不可泄露’。”
卓嘯蒼神情立刻變得震驚無比，“什麼？！他說什麼？！”
“他說，”卓天屹睜大眼，一字一頓重複道：“天機不可泄露。”
卓嘯蒼頓時怒不可遏，“混賬！混賬！”
旁邊桌上的笑語頓時被打斷，小弟子們各個伸頭朝這邊張望，見卓嘯蒼對著卓天屹大罵混賬，還以為這父子倆又要風雲再起，臉上都帶上了緊張的神情。
梁若翎對他們搖搖手，示意安撫，那些弟子的臉色才和緩了些。
“思過亭三年看來是白關了，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見天惹些有的沒的桃花債也就算了，怎麼也……”
卓嘯蒼說著抬眼看了卓天屹與沈青嵐一眼，麵上的衝天怒氣在停頓之後忽然又變成頹喪惱恨，一掌拍在桌上，把麵前的酒杯都震了兩震。
“怎麼也什麼？”卓天屹斜著眼睛哼哼冷笑，“九師叔那麼大人了，關了三年還不夠，難道爹還想關他一輩子？”
“你知道什麼？天機不可泄露！那地方的人是能當他那些紅粉知己那樣招惹的嗎？！”卓嘯蒼痛心疾首，厲聲喝罵，“真是不知死活！混賬東西！”
“難道他是傻子，自己會不知道？！”卓天屹立即跟上，還想說什麼，被沈青嵐在桌下扯了扯袍擺，才不屑地撇過頭，將後話轉成叨咕，“也就是九師叔，真能在思過亭裏乖乖待上三年。”
卓嘯蒼聞言想說什麼，看他難得地沒有繼續往下說，也少有地忍住了，畢竟是闔家團圓的時刻，梁若翎在旁邊，又對著一幹十幾歲的弟子，實在不適宜跟兒子麵對麵撕破臉皮。
沈青嵐無語地看了一邊兀自不屑冷笑的卓天屹一眼，在心裏歎出口氣。不知怎的，無論卓嘯蒼對他的態度如何不屑，他都氣不太起來，相反，還對他此刻的心情有著些莫名其妙的感同身受。
“我知道你是為他好，”梁若翎重新替他的杯子斟滿，“隻是，清揚不是小孩子了，思過三年仍然決定去，就必然是深思熟慮過了。哪怕再關三年，六年，他也未必會改變初衷。”
“可他也得看看那是什麼地方，什麼人！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也就會給我上眼藥，裝得孝子賢孫的，轉頭就能闖出大禍！”卓嘯蒼恨恨地數落著，抬頭又瞪了卓天屹一眼，一錘定音，“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沈青嵐忽覺陌生，眼前的卓嘯蒼跟以前威嚴冷厲的樣子很不一樣，更像個痛心疾首恨鐵不成鋼的父親。
眼看身邊卓天屹梗著脖子又要張嘴，他眼疾手快地在桌子底下把他的手拉住了，在他手心裏輕輕撓了幾下，總算讓他把已經滾到舌尖的硬梆梆的字眼給生生咽了回去。
梁若翎低眼看著杯中無色晶瑩的酒液，“清揚是個知輕重的孩子，他瞞著你，也是為了讓你放心，不想惹你生氣……”
“他知道個屁！”氣恨之下，卓嘯蒼極其罕見地截斷了梁若翎的話頭，暴躁道：“他要知道，當年就不會到那個地方弄出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來，勞動我幾根老骨頭去給他擦屁股！真想讓我放心不生氣，這大年三十的他就給我坐在這裏乖乖地喝屠蘇酒，而不是跑到天風樓去招貓逗狗！他以為誰都跟我似地由著他糊弄呢，那些人是好惹的嗎？他這是想把天捅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