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嵐沒想到他還記著這個問題，略一沉思，側臉向後笑道：“你是想要我生氣，還是不想？”
“當然不……”卓天屹沒想到他會這麼問，脫口而出的話說到一半，在看到沈青嵐了然的目光時卻又頓住，想來沈青嵐夠了解自己，明明知道他不會生氣，卻還是一個勁地解釋。或許實際上，他是盼著他生氣的。沈青嵐應當是看出來這點了。
當下，心裏那點小九九被拆穿的感覺湧上來，卓天屹不由泄氣又不甘道：“就知道你不會生氣！”
也不知道當年沈青嵐跟著孟懷淵去過哪些地方，比不比自己帶著江墨洇走過的地多？想來應該是多，沈青嵐十二歲就遇到孟懷淵，一起相處八年，而他遇到江墨洇到江墨洇被卓嘯蒼踢走，前後才一年多。
這麼想著，心裏自然而然就不舒服起來，“你當年，跟著孟懷淵跑過多少地方？”
沈青嵐一愣，隨即明白了他這酸溜溜的口吻背後的心路曆程，知道他是怎樣的人，也就沒了在意的念頭。
他回過頭去，認真想了想，答道：“有一些地方吧，江南居多，最常去的是臨安。臨安是師娘祖籍，師兄常去舊宅追念她。江北來得少，至於塞外，師兄說不太平，就不讓我跟著了。”
平靜如常的口吻，卓天屹倒是酸不下去了。再怎麼說，當年兩個人之間隔著重重人海，想要遇見，談何容易？就算遇見，也不過是對麵不相逢，形同陌路而已。
不過心裏到底不舒服，緊了緊懷裏的人，“江北來得少，那我就帶你多轉轉。至於江南，將來，我也要帶你去！蘇州，臨安，錢塘，我都要帶你去！還有塞外，隻要你想去，再不太平，我也要把它變成太平！”
這口氣大有非把今日勝昨夕的意味，他心裏那點恨不得抹煞掉孟懷淵和江墨洇所有痕跡的心思也再明顯不過，沈青嵐看他一臉的堅定執著，忍俊不禁。
明明大男人一個，偏在他麵前像個永不知足的小男孩，恨不得把前前後後所有空隙填滿，把過去將來所有可能占盡。
這人，怎麼就能那麼霸道呢？
思緒像夜風，溫柔拂麵。沈青嵐悠悠地想著，不禁莞爾。再看看身後這虎撲熊抱似摟著他的男人，心裏湧上一股柔軟和感懷。
曾經這人身上那些強烈厭惡憎恨和反抗過的強勢和自以為是，竟然有一天，他會覺出可愛來，能夠如此地接受和包容，這一切，隻怕隻有命和緣，才能解釋了。
兩個人信馬由韁，在夜幕下隨意地說話聊天，從卓家事務中擺脫出來，又剛剛爽快出了一口惡氣，興致都極好，大有不眠不休就這麼一路走回晉陽的勢頭。
不過不眠不休可以，不吃不喝卻是難以做到。沒過多久兩人都覺得饑腸轆轆起來，由於靠得近，還能聽見對方肚子裏的陣陣轟鳴聲，相視之後，不禁同時笑出聲來。
下了馬，兩人分頭行動。卓天屹運起輕功尋找野味，沈青嵐則留在原地找柴生火。
畢竟是在晚上，野物入洞的入洞，回窩的回窩，要打到幾隻還真不容易。忙活了許久，才打到幾隻鷓鴣和一隻野兔，聊勝於無。
卓天屹把獵物撿了尋到一個水潭邊，掏出匕首開膛剖腹，清洗之後，回到原先的樹下。
沈青嵐不在，樹下散落著幾根一頭冒著青煙的枝條，而樹幹上，一人多高的地方插著一根樹枝，頂端穿著一塊淺青色衣料，再熟悉不過。
卓天屹的心猛然揪緊，那衣料是他親自挑選，年前成衣鋪呂線頭親自送來給沈青嵐的春衣。
他幾步衝上去，拔下那根樹枝，展開衣料，上麵用黑炭寫著一行字――人在山頂，半炷香內趕到。否則，準備收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