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的火一股股地冒,他刻意弄出腳步聲。進門時,看到的是齊刷刷望過來的四隻眼睛和林蔭趴附在卓天屹書桌之上,快要從大得離譜的領口裏漏出來的胸膛。
卓天屹衝林蔭揮揮手,林蔭拎著衣襟一步三回頭地走了,順手把桌上的書也帶走了。沈青嵐隻依稀看到,那書上畫的多是圖,但看不清是什麼圖。
卓天屹臉上什麼都瞧不出來,看過沈青嵐送來的賬本之後就拉過他的手,“怎麼不多休息會兒?”
“適才與林公子談的什麼,怎麼我一來就不說了?”沈青嵐側頭避開他問話間撲過來的酒氣,狀似隨意地問道。
“藥材之事。午前帶林蔭去了藥材鋪,我打算讓那些隻知道閉門造車的老頭們跟他學一陣。時機成熟,卓家也要自產藥材,不然太過受製於人。”
原來是雙雙去了藥材鋪,想必這就是身上帶著酒氣,午膳沒回來吃的原因。沈青嵐淡淡點頭,“有道理,卓家藥材鋪和醫館那麼多,藥草不能全賴藥材商。”看向卓天屹,“對了,林蔭的醫術那麼高,他的醫書,可是晦澀難懂?”不然何必近身指點?
卓天屹笑了,“這我可不清楚。你要是感興趣,我讓他拿兩本給你看看。”
沈青嵐應了。卓天屹的表情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眼神也很坦然,但明擺著,他避開了適才與林蔭共看一本書,看的什麼書的話題。
隨後林蔭送來的醫書也證明了他的猜測,那兩本醫書就算不普通,也絕不是在卓天屹桌上遠遠看到的那本。
之後幾天,沈青嵐每次去前院,總能碰到林蔭,占著卓天屹書房另一邊原用來待客的花廳,忙進忙出。而藥材鋪的大夫來來去去,說是當家人吩咐,讓跟林蔭學醫術。
沈青嵐頻頻點頭,很好,活到老學到老,心裏卻在感歎,難為他們行了大半輩子醫,臨老還要跟個毛頭小子重新學。
而卓天屹隻要在書房,沈青嵐便總能聽到隔壁房間傳來的小聲談話,每當他進門,他們便不說了。
沈青嵐心裏的難過隨著疑竇在上升,沒想到有一天,卓天屹會與別人研究不願意告訴他的事情,而那個人還在他眼前明的暗的炫耀不止。
雖然卓天屹待他並無明顯變化,晚上在床上依然需索不止,可是他對林蔭的縱容與言聽計也一並存在且與日俱增。
沈青嵐不願意拖著悄悄變重的身子,在床上一遍遍確認卓天屹的心到底有沒有遊離,這簡直是對他感情的侮辱。
他忍不住衝卓天屹擺了幾次冷臉,也好幾次想過趁著火氣把什麼都說了,說他是怎麼從深山老林來到的世俗紅塵,怎麼陰錯陽差練成秘功,怎麼以男子之身為他逆天孕子,再明明白白告訴他,他不喜歡林蔭,讓他把他弄走。
可一則這事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楚,他終究不是會耍性子玩心機的人,二則,看著卓天屹莫名其妙疑惑難解的神情,想起林蔭似笑非笑洞若觀火的樣子,他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明明早已是百川歸海細水長流的感情,難道還需要這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方式來見證,還需要“母憑子貴”來確立自己的地位?
他終究是驕傲的,這樣市井女人爭奪丈夫式的樣子,他自問做不出來。
不過樹欲靜而風不止,他不爭,不代表別人容許他不爭。
午後,林蔭提著一個赭色茶壺兩個茶杯晃進了門。“聽說沈大哥茶藝甚是了得,小蔭欽慕已久,想來拜師學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