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卓天屹的每一分猶豫或者拖延，都是在他下墜的心裏添上的重量，讓它墜落得更急更快。
眼看對麵的人動了動嘴唇，神情從起先的研判變得坦然，沈青嵐覺得心裏最後的弦都要繃斷了，他從未有過地失控了，語聲虛弱又顫抖，“你說呀！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你有沒有想過我？你把我放在什麼地方？你記不記得答應過我什麼？在演武堂，你說呀？！”
“我記得，”卓天屹將他激動的樣子看在眼裏，麵上卻更加平靜，甚至有些堅定的冷然，“我答應過你，有孟家先行參與的買賣，我不碰。”
“那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沈青嵐痛心疾首厲聲斷喝，眼裏甚至急出了一層水霧。
卓天屹被他那種傷感到無措的神色刺痛了，閉了閉眼，側頭看向窗外，“你知道血龍玉是什麼東西嗎？它絕不是尋常之物，而是不世出的秘寶、神物！有了它，獨步江湖，號令武林不再是不可能的傳說！這樣的東西，我怎能容許它落到孟家手裏？！”
“可它本來就是孟家定下的東西！”沈青嵐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身為卓家當家人，怎能做這種背信棄義，撕毀盟約之事？！你忘了當年潛龍江上……”
“什麼叫做‘背信棄義，撕毀盟約’？要說背信棄義，撕毀盟約，那也是孟家‘珠玉在前’。”卓天屹也拔高了聲音，沈青嵐的眼神讓他原先做好的思想準備和淡定心態在土崩瓦解，有多久沒有被他這樣看待過了？
“你知不知道，過去兩家爭鬥的百多年裏，一直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即不涉秘籍寶物的爭奪。兩家武道商場一直勢均力敵，不分伯仲。這種情況下，任何秘籍寶物的歸屬都會引起勢力變化，破壞平衡。所以卓孟兩家，對於武林稀世之物，要麼都不插手，要麼爭搶到底。但凡哪一家得了什麼秘寶，另一家若是爭搶不到，也會不遺餘力去尋找到另一件勢均力敵的，以作平衡。百多年來，一直如此。這次孟家偷偷尋訪到血龍玉這樣空前絕後的至聖神藥，若是真落到他們手裏，你叫我到哪裏去找一件跟血龍玉不分上下之物來做鎮門之寶？！”
“所以你就先下手為強，不惜撕毀盟約，壞了規矩，也要打擊排擠孟家？！”沈青嵐搖著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卓天屹，你怎能如此小人之心，你怎知孟家得了血龍玉就會對卓家不利？！你這麼做，把我置於何地？！”
“你怎知孟家得了血龍玉就不會對卓家不利？！”卓天屹驀然大聲反問，“孟家真要把兩家盟約放在眼裏，就不會偷偷去尋血龍玉！若不是我先下手為強，也許今天為藥材醫館的生計操心的就是我！到那時候，你是不是要為了我去質問孟懷淵為什麼去尋血龍玉？！”
他說著重重呼出一口氣，側開臉，“我告訴你，就是你想，我也絕不會容許你去！我絕對不會讓我的人為了我去出頭求情！”
“卓天屹，你非要這樣小人之心嗎？！”沈青嵐無奈到幾乎無力，搖著頭，“好，就算如你所說，孟家得了血龍玉會對卓家不利，那如今血龍玉在你手裏，你盡可以安心，為何又要用它來對付孟家？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道理，你難道不懂嗎？！”
卓天屹沒有說話，靜靜地回望了沈青嵐許久，眼神從急切憤然變了幾變，最後竟然恢複成之前的平淡冷靜。
他輕籲口氣，看向前方，“我不偷不搶，不坑不騙，卓家的藥材沒有摻假，醫術沒有弄虛，一切都是百姓自己的選擇。我也沒有一力對付孟家，事實上，齊氏藥鋪、無箴醫館是都並了卓家，可孟家的鋪子，還好好地立在隨州的市井街頭，一間也沒有姓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