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厚的藥液冒著騰騰熱氣,辛辣的藥味撲鼻而來,長了手腳似地直往咽喉裏鑽,直把胃熏得翻江攪海似地鬧騰。
沈青嵐幹嘔了幾下,忍不住想著難道肚子裏的小生命感知到這是要除掉他的□□,所以開始反抗?也不知道,這個時候,他會有多恐懼害怕?
隻是這麼一想就覺得手軟心酸,藥碗一斜,藥液灑出大半在他衣襟上。
“公子,是藥太燙了嗎?哎呀,都怪小信子,忘記涼一涼再端給公子了!”卓信自責不已,收拾了藥碗,伺候沈青嵐換過一身衣裳,“公子稍等,小信子馬上再去煎!”
卓信噔噔噔地去了,沈青嵐望著地上殘留的藥液發起了呆。
此時下人來報大門外有人鬧事,衝進府裏來了。值此多事之秋,沈青嵐來不及多想,匆忙趕往前院。
到了前院才知道,來鬧事的是上遊的一些藥材商,因卓家的藥材采買量少了一半,加之被卓家收購的那些藥材商停止了采買,導致難以維持生計,而聚眾上門來討要說法。
敢來卓家討說法的人空前絕後,門房從未經曆過這種事情,才一個不小心讓小部分人衝進了大門。此時,那些人已被正好回府中賬房辦事的周雲雷和另幾個弟子趕到了大門外的街對麵。
那都是些藥草種植商,一輩子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農人,不會武功,但也不是軟弱可欺之人,被趕出大門後也不走,三個一群五個一夥地在街對麵衝著卓家罵起了街。
這方麵不是卓家眾弟子的強項,正要關門避戰之際,管家卓世安聞聲而來,一聽戰況之後大怒,捋起袖子叉起腰,衝著對麵那群農人擺開了架勢。
他口舌淩厲,人又精滑,罵起架來真個是上克八十歲奶奶下咒八個月嬰孩,加之府中幾個彪悍嬤嬤利嘴丫鬟助陣,不到一盞茶時間,就將那群農人罵得散的散,跑的跑。幾個走得慢的多聽了幾句,還氣得倒在地上吐起了白沫。
卓世安大獲全勝,在下人們的歡呼聲中班師回朝。
關上大門之後,府中人更加情緒高昂,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從卓世安的舌戰群農說到最近卓家在商事上的捷報連連,氣氛更加高漲。
讚論紛紛之中,不知道誰提到了孟家,於是卓家人本來還隻是彼此心照不宣的願望,就在你一眼我一語中,擺上了明麵。
“……少當家去了隨州青州才三天,就收了十家鋪子!這次去幽州,還不知道要收幾家!照這個樣子下去,孟家的鋪子也不遠了!”
“真的嗎?聽說孟家人前些日子還放出風來,說再難也要開下去,看樣子還能挺一陣……”
“嘴皮子誰不會硬?行不行就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就是!隨州孟家鋪子前兩天就閉門了,掌櫃的說是藥材賣沒了,要去進貨。呸,誰信啊,這不明擺著開不下去了嗎!”
“少當家這一手真是太精彩了,藥材醫館少說也占了孟家產業的三成,這三成垮了,孟家元氣大傷,而咱家一統江南江北所有藥材行,藥價幾何可全由咱少當家說了算了!”
“咱卓家這麼多年,終於能將他們踩在腳底下了!”
“……我等著看孟家人流落街頭很久了,嘖嘖,想想都過癮啊……啥時候要飯到咱家門口啊,我保證把大黃的口糧勻一半出來施舍他們……”
“那不行,大黃整天看家護院,勞累得很,口糧一粒不能短!要我說,把咱府裏倉房的耗子洞掏一掏都夠孟家人吃上一年了……”
群情激昂中,話說得越來越刺耳,仿佛孟家人此刻就已經窮困潦倒,向卓家人俯首稱臣。沈青嵐聽不下去,轉身離開。
平心而論,他並不怪那些人,也許那是每個卓家人再真實不過的反應,可他也從未如此刻這樣深切地感受到,他不屬於他們,他的精神思想,孟字早已融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