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卓天屹背對門口坐著，語氣裏聽不出任何情緒。
沈青嵐本不想回答，沉默著走過他身邊。可前方內室的門開著，再走就等於不走了，一切回到原地。
不能再走下去了。他輕籲口氣，在卓天屹身後停下腳步，“是。”
“你這是，”卓天屹的視線掃過桌上的包袱和衣裳，聲音平靜裏而透著淡漠，“要去哪啊？”
相處這麼久，沈青嵐怎麼可能聽不出這是暴風雨前的平靜？可是既然已經不可能不辭而別，那就索性明明白白了斷吧。
“卓天屹，”他看著男人的背影，鄭重而平靜地道：“一年之期，到了。”
卓天屹沒回答，許久之後，寬闊的肩膀聳動了幾下，有低低的笑聲傳出來。這笑聲很輕很小，猶如暗笑一般。
許久之後，“你是說，你要走？離開卓家？”
他語速很慢，一個字一個字為求確認一般，可配上笑聲過後的餘音，聽上去就極不是滋味了。沈青嵐的喉口一窒，硬著心腸道了聲“是”。
“好，很好……”卓天屹點著頭，像聽到了什麼教化千秋的至理名言一般，一連道了數個好字，而後慢慢起身轉過來，“沈青嵐，你這孟家人，當得可真是稱職極了忠貞極了，連我這個卓家當家人，都要被你感動了。你說，你怎麼就能那麼聰明伶俐，那麼果斷灑脫，怎麼就能那麼輕鬆地做出這樣的決定呢？！哈哈哈哈！”
說到後來，他語氣中的平靜已經漸漸轉為悲憤，配上那突兀的笑聲，更是扭曲怪異。
沈青嵐鼻子發酸，委屈的感覺迅速占領了整個胸口，明明這個決定是他逼著他做出的。
他極力平複著呼吸，搖搖頭，將視野的一抹紅色撇出去，那是內室床上繡著戲水鴛鴦的兩床涼被。
“說這些沒意思，卓天屹，別忘了去年八月十五那天晚上，你曾說過，如果一年之後，我沒有愛上你，那你就放我走。”
“所以，你現在‘理所當然’地發現了，你沒有愛上我，於是你要走，帶著你的人，你的心，帶著血龍玉，回到孟懷淵身邊去，是不是？！”說話間，卓天屹已經走到沈青嵐麵前，他表情奇異，唇角卻還帶著一抹笑容，看起來扭曲之極。
沈青嵐並沒有聽清他的全話，滿心苦澀之下，隻注意到了卓天屹話裏的“孟懷淵”三個字，“我去哪裏都跟一年之約沒有關係，卓天屹，這跟孟家，跟孟懷淵沒有關係。”
“跟孟懷淵沒有關係，你確定？真的沒有？”卓天屹慢慢逼近沈青嵐，“難道你敢說，你想離開，不是因為我用了血龍玉，孟家的生意因此受到影響？！”
沈青嵐不能否認，可事情明明不是能夠如此簡單地推斷出這個結論的，但他已經不想再辯解了，“現在說這些沒有任何意義，卓天屹，既然你選擇了血龍玉，那就放我走吧。孟懷淵救過我，我不能眼看著孟家毀在你手裏，你明白嗎？”
“這不就是因為孟懷淵嗎？！”卓天屹驀然大聲道，“沈青嵐，你為了孟懷淵，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你有沒有想過我？你心裏到底有沒有過我？我把命都給了你，可它竟然還比不上孟家的生意！沈青嵐，你的算盤怎麼打得那麼精呢？！你現在算清楚了，要走了，可你有沒有想過，帶著我的東西我的命去投奔孟懷淵，他會不會膈應會不會嫌你不幹淨？！”
沈青嵐難過之極，早就知道卓天屹是這樣的人，能夠以命搏情的人，什麼都想要，卻又什麼都不肯舍棄，他的野心太大了。
“卓天屹，你要怎麼想我無所謂。如果你在意的是我離開卓家之後要去孟家，那麼我可以告訴你，我不會再回到孟家去了，你盡可以放心！從今以後，我不是卓家人也不是孟家人，我隻是我沈青嵐自己。你們兩家是和是爭，都與我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