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國時期,關於汗位的繼承問題一直沒有固定的製度。在決定新的大汗人選上,前任大汗的指定、忽裏台貴族會議擁戴及各宗支實力等因素,在很大程度上起了決定性的作用。因此,很容易就會出現以汗位繼承為中心的權力爭奪。
蒙哥汗是在攻取釣魚城前線猝然身亡的。他生前未來得及對汗位繼承作任何安排。在蒙古皇室內部,關於汗位歸屬缺乏一個預定的、明確的意見。一輪新的汗位爭奪戰不可避免。
這一輪爭奪,又是在拖雷係的忽必烈與阿裏不哥兄弟間進行。
阿裏不哥是忽必烈的幼弟,同為唆魯禾帖尼所生。在拖雷家族內部,阿裏不哥以“斡赤斤”(灶主)的身份,承襲了蒙古千戶和分地。後者包括漠北吉裏吉思和中原真定路。蒙哥汗南征前夕,他奉命留守和林,掌管大蒙古國庶政,管理漠北千戶軍隊和諸斡耳朵宮帳。
蒙哥汗死後,諸皇子阿速台、玉龍答失、昔裏吉等均不具備角逐汗位的條件,他們都一致擁戴阿裏不哥。蒙哥汗的親信大臣阿藍答兒、孛魯歡、渾都海、脫火思、脫裏赤等,也都站在阿裏不哥一邊。如此一來,阿裏不哥自然就成為當時蒙古草原最有權勢的人物。他在爭奪汗位時的優勢遠遠超過了忽必烈。
最早挑唆阿裏不哥與其兄長忽必烈爭奪汗位的是孛羅歡和阿藍答兒。他倆曾在蒙哥汗時策動鉤考和對忽必烈的貶斥。他們擔心忽必烈掌權,不免心虛恐慌,於是對阿裏不哥說:“忽必烈和旭烈兀二人出征去了,蒙哥汗把大兀魯思托付給了你,你是怎麼計劃的,難道你要讓我們像羊一樣任人宰割嗎?”阿裏不哥聽信他們的蠱惑,開始借留守漠北之際,角逐汗位。
阿裏不哥非常明白:他的惟一的競爭對手正是同胞兄長忽必烈。要趁忽必烈忙於攻取鄂州的機會,盡快控製住漠南的主要軍隊和財賦,這樣才能順利登上汗位和迫使忽必烈就範。
打定主意之後,阿裏不哥命令阿藍答兒到漠北諸部抽取兵丁,命令脫裏赤到漠南諸州括取民兵,企圖直接控製大漠南北的更多軍隊。其中,阿藍答兒乘驛傳
抽取兵丁,當行至距離開平一百裏的草原地帶時,忽必烈妻察必得悉,派使者責問:“發兵大事,太祖皇帝曾孫真金在此,為何不令知之?”阿藍答兒無言以對。
忽必烈在離開鄂州前,郝經就曾替他謀劃北還的策略:
“置輜重,以輕騎歸,渡淮乘驛,直造都,則從天而下,彼之奸謀潛誌,冰釋瓦解。遣一軍逆蒙哥汗靈輿,畀收皇帝璽。遣使召旭烈、阿裏不哥、摩哥及諸王駙馬,會喪和林。差官於汴京、京兆、成都、西涼、東平、西京、北京,撫慰安輯,召真金太子鎮燕都,示以形勢。則大寶有歸而社稷安。”
除迎靈輿及會喪和林已屬過時外,忽必烈基本上是依其計而行的。北歸途中,忽必烈的確是輕裝簡從,倍道兼程。
隨行侍臣廉希憲還給忽必烈分析自身優勢而獻勸進之策:
“殿下太祖嫡孫,先皇母弟。前征雲南,魁期撫定,及今南伐,率先取鄂,天道可知。且殿下收召賢傑,悉從人望,子育黎民,率土歸心。今先皇奄棄萬國,神器無主,而殿下位親望重,功德兼隆,天意人心,灼然可見。”
廉希憲所說的南伐軍功、主動搜羅中原士大夫、嚐試以漢法治漢地等,都是忽必烈的長處與優勢。而這些恰恰是阿裏不哥所不能比擬的。
忽必烈聽完後,深以為然。於是,命令廉希憲一路先行,留心審察事態變化。
廉希憲發覺,蒙哥汗征蜀時,曾留渾都海部四萬騎兵屯戍六盤山,征蜀諸軍回撤後大多散處秦蜀。近來,劉太平及霍魯懷再次來到關中,估計他們會因關中形便,要結諸將,搧搖民心。等到忽必烈北渡黃河,廉希憲就將此情況詳細稟報給了忽必烈。忽必烈馬上派原京兆宣撫司郎中趙良弼乘驛西入關中,假以他故,暗訪秦蜀軍政動態。
不到一月,趙良弼就把秦蜀的真實情況回來報告給忽必烈。這對忽必烈在關隴地區與阿裏不哥的對抗中取得主動,大有裨益。
路過燕南,廉希憲又得到消息:曾任阿裏不哥“講讀”的真定名士李架,此時被阿裏不哥所遣“征兵”官脫忽思械係牢獄。廉希憲將此情況急忙報告忽必烈,忽必烈馬上下令釋放李架。此舉頗得燕南民心。
忽必烈又采納近侍孟速思的建議,將懷有貳心的前朝行台斷事官不隻兒,徙往燕京,由孟速思親自監視,以防其叛變。
閏十一月二十日,忽必烈到達燕京。早在黃河畔汴梁一帶,忽必烈就發現阿
裏不哥遣官向蒙古軍、漢軍征調兵士的情形。到達燕京之後,這種征調兵士的情形更為嚴重,對民間騷擾頗大。忽必烈詰問主持征調燕京兵士的脫裏赤:為什麼如此行事?脫裏赤卻佯稱是蒙哥汗臨終的命令。忽必烈知道其包藏禍心,立即下令將脫裏赤所征集的兵士全部遣散。
在此以前,忽必烈已派遣使者向阿裏不哥提出了責問和要求:“你們把戰士們從蒙古人的家裏和劄忽剔人地區(漢地)中抽走,這是非常不明智的做法。你從各地拿走的財產和牲畜可歸還戰士們,並把戰士們還給我們,還有那些曾經跟隨過我的軍隊……”。
脫裏赤沒有料到忽必烈會如此迅速地返回燕京,更沒有料到忽必烈會遣散他所征集的兵士。他急忙派一名隨從去稟告阿裏不哥:“忽必烈已經發現了你的圖謀,現在最好由您派遣一個萬夫長和急使們一起去見忽必烈,以祛除忽必烈的疑慮”。
阿裏不哥依計而行,派了一名萬夫長及使者,帶著五隻海東青名鷹前去問候忽必烈。他們遵照阿裏不哥的指令,對忽必烈說了一番悅耳動聽的話,使他感到安全和放心。他們還向忽必烈稟告:阿裏不哥已經停止征發兵士。
見到幼弟已理屈退讓,忽必烈當即表示:“既然你們已解釋了這些無謂的謠言,那就一切太平無事了”。
忽必烈終於用及時北還和據理力爭的方式,挫敗了阿裏不哥。
藉抽軍欲控製大漠南北更多兵馬的陰謀,沒有得逞,而在這個回合裏,忽必烈由被動變主動,化不利為有利,算是取得了基本勝利。
但是,阿裏不哥的退讓,隻是緩兵之計。脫裏赤等從燕京返回漠北,稟報了安撫忽必烈的情況後,阿裏不哥說:“既然忽必烈對我們的計謀已有所聞,最好把住在各禹兒剔與自己家裏的宗王、異密們聚集在一起,找一處偏僻地方,把即位問題給解決了吧!”
阿裏不哥很明白:自己留守和林,主持國政,掌握著漠北大部分軍隊,又得到蒙哥汗諸子及汗廷大臣們的支持。盡快於漠北舉行忽裏台貴族會議,以此解決汗位繼承,可以說是勝券在握。這也是對忽必烈攤牌和逼其就範的最後一招。據說,阿裏不哥同他的手下還密謀了屆時逮捕忽必烈等人的計劃。
於是,阿裏不哥派出各方使者,邀請他們出席將在漠北舉行的忽裏台貴族會
議。同時又派脫裏赤等為急使到忽必烈處通知說:“為了舉行蒙哥合罕的喪禮,務請忽必烈與全體宗王都來。”
阿裏不哥的遣使邀請,的確使忽必烈感到很為難。按照貫例,這樣的忽裏台貴族會議忽必烈必須出席。然而,阿裏不哥設置的陷阱,很明顯,應邀赴會,則前途未卜,凶多吉少。
這時,廉希憲向忽必烈進言:“今阿裏不哥雖殿下母弟,彼以前嚐居守,專製有年。設有奸人,俾正位號,以璽書見征,我為後時。如果現在早承大統,頒告德音,彼雖遷延宿留,便名叛逆。安危逆順,間不容發,宜早定大計。”
商挺也說:“先發製人,後發人製。天命不敢辭,人情不敢違,事機一失,萬巧莫追。”
大約是在同一個時間,宗王塔察兒、也孫哥、納鄰·合丹與其他萬夫長紛紛趕到燕京,拜見忽必烈。
鐵木哥·斡赤斤嫡孫塔察兒,所屬蒙古千戶最多,聲望最大,實為東道成吉思汗諸弟後裔之長。因為多數漠北蒙古宗王傾向阿裏不哥,塔察兒一度首鼠進退,拿不定主意。王傅撒吉思聞訊,特地馳驛趕來勸說塔察兒:忽必烈“寬仁神武,中外屬心,宜專意推戴。若猶豫不決,則失機,非計也。”塔察兒聽從了他的話。
忽必烈也打算用遣使賜給飲膳的方式,結好塔察兒。近臣廉希憲自告奮勇前往。見到送來的飲膳,塔察兒很興奮,還談起忽必烈渡江之事。廉希憲乘興勸說道:“主上聖德神功,天順人歸,高出前古,臣下議論已定。大王位屬為尊,若至開平,首當推戴,不能做他人所先”。塔察兒十分讚同,同意一定承擔這個任務。
阿裏不哥向各宗王發出了舉行忽裏台大會的通知,聲稱:旭烈兀、別兒哥(拔都之弟)等宗王已同意舉我為大汗,不要聽從忽必烈、塔察兒與合丹(貴由之弟)他們的話,不要服從他們的命令。請速到和林參加大會。有一些送信的使者在漠南被捕,送到了忽必烈那裏。忽必烈對阿裏不哥要搶奪汗位已抓住了真憑實據。
他以為阿裏不哥做得太過分了,為蒙古國計,為蒼生計,他必須采取行動了。
當時,宗王們已分成兩派:在和林的,要擁立阿裏不哥;在開平的,要擁立忽必烈。阿裏不哥已采取了行動,要召開忽裏台大會確認他的大汗地位。忽必烈卻很遲飩,不由得使擁戴他的宗王們非常焦慮。他們背著忽必烈進行了商討,要
趁阿裏不哥大會未開之前,搶先宣布擁立忽必烈為蒙古大汗。這叫作先占山立旗者為王。他們把商量好的主意告訴了忽必烈身邊的漢人謀士。那些長時期跟隨忽必烈的漢人謀臣也感到形勢很嚴峻,就紛紛勸說忽必烈承續漢統,早日登基稱帝,定位正名。張文謙、趙良弼、廉希憲俱以社稷安危間不容發之言相勸,忽必烈聽了,以笑置之。廉希憲摸不著頭腦,一日他找到子聰和尚,問道:“我們連日都勸大王稱帝,你平日最得大王信任,大王也最聽你的話,你為何至今不說一句勸進的話?”子聰雙手合十,說:“阿彌陀佛,人生‘諸事皆前生注定,萬事皆有因緣,豈可強求?”廉希憲不滿地說:“你不要同我故弄玄虛!你說大王應當繼承大汗之位是明擺的事,他為何不痛快答應?”子聰把眼睛一閉說:“大王不答應的原因,你自當去問大王,來找貧僧問,豈不是走錯了門!”廉希憲氣得一把抓住子聰的僧袍,不講理地說:“我就是要問你!大家都如此著急,你還在這裏跟我打啞謎,今天你非得跟我說個明白不可。”子聰掙脫著說:“君子動口不動手,你這個廉孟子怎麼也如此野蠻起來。你快鬆手,我的袍子都要叫你撕破了。”廉希憲鬆了手,坐在椅子上,大有不聽到滿意的回答,他就不離開的架勢。
子聰整整袍袖,給廉希憲斟上一碗茶,這才緩慢地說:“我看你也是糊塗一時。你想大王登基隻是當漢人的皇帝嗎?如今蒙古諸王意見分歧,開平的諸王雖有意推大王為大汗,可是竟無一個人出頭,隻在背後鼓動你們出來說話。依我看,若諸王不明確表態,你們就是再勸說一百次也是白費口舌。”廉希憲拍著巴掌說:
“我怎麼沒有想到!我這就去找塔察兒王爺。”子聰叮囑道:“你可要小心,弄不好就會惹火燒身。”廉希憲拔腿就走,甩給子聰一句話:“誰還管那麼多!”廉希憲從子聰那裏出來,正碰上找尋他的一個書吏。那書吏告訴他忽必烈大王急喚他,所以他就到子聰書記這裏來找他。廉希憲隻好先去忽必烈那裏。原來,忽必烈知道塔察兒愛吃熊掌,廚師這一天給忽必烈烹製的熊掌味道十分鮮美,他叫廉希憲專門去送給塔察兒品嚐。廉希憲心想這正是好差使。他帶著禮盒就到了塔察兒那裏。
塔察兒見到忽必烈送來的熊掌,很興奮。雖然他已吃過飯,但還是忍不住又吃了幾口。一邊吃,一邊讚不絕口。廉希憲試探地說:“王爺,我聽說近日阿裏不哥就要繼承大汗之位了,您如何還不動身去和林立個擁戴之功啁?”塔察兒把眼一瞪,撂下了正在吃的熊掌,說:“你說這話,真叫人倒胃口。阿裏不哥有何
本事,有何功勞,我憑什麼要去擁戴他!忽必烈不比他強的多!”廉希憲馬上順勢問:“那您為什麼不趕快擁戴忽必烈做大汗呢?”塔察兒說:“我們幾個親王商量過,想再征求別兒哥、旭烈兀幾位王爺的支持。讓別兒哥出麵擁戴最好。”廉希憲著急地說:“他們遠在西域,而且聽說阿裏不哥已先派使者到他們那裏去了,若他們先同意了阿裏不哥為大汗,你們還怎麼辦呢?”塔察兒搔著頭皮,望著廉希憲,問:“那你說怎麼辦?我們也讓忽必烈身邊的漢臣去試探過,勸忽必烈登基稱汗,可忽必烈不同意。我們又能怎麼辦!”廉希憲點撥塔察兒道:“那您為何不親自去勸說呢?”塔察兒驚訝地說:“我?我沒有想過。”廉希憲說:“您不想想忽必烈為什麼給您送熊掌來?”塔察兒說:“因為我愛吃熊掌呀。”廉希憲一笑:
“王爺,您要知道熊掌與魚,兩者是不可得兼的啊。您得認真思考一下,認準嘍,做一個率先擁戴的大臣不好嗎?”
廉希憲的點撥還真有作用,轉天,塔察兒就到忽必烈那裏,借著謝熊掌,就明白勸說忽必烈登基為汗。廉希憲、子聰、趙良弼等也都在場。開始忽必烈還隻是笑而不答。直到合丹等諸王及廉希憲等人一再說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等阿裏不哥一旦宣布為汗,就悔之晚矣,忽必烈才問一直不說話的子聰:“你看如何?”
子聰掐指數算了一番,說:“大王應遵天意,天命不可違!”廉希憲說:“今日大王如果是不從天意,不順人願,臣就死在大王麵前。”塔察兒、合丹諸王也紛紛跪下,以死相請。忽必烈這才起身,嚴肅地望著眾人說:“既然上天降大任於我,大家如此信任我,全力支持我,我隻得勉力為之。”大家見忽必烈終於答應為汗了,不禁一齊高興地歡呼起來,馬上決定了舉行登位大典的日期。由子聰和尚建議,委任王鶚起草即位詔書。
公元 1260 年 3 月 24 日一大早,塔察兒與合丹率眾宗王,子聰與張文謙率眾漢臣,皆聚會於開平忽必烈的王府大殿。大家一齊宣誓效忠忽必烈,在殿上向他行了九叩大禮。於是從各宗王處選派一百名急使,分赴沒有到會的其他宗王府,向全蒙古國宣布忽必烈當為大汗的消息。
蒙哥攻宋的戰術計劃是兵分三路:他自己率領四萬軍士,號稱十萬,為西路軍,主攻四川;命塔察兒率東路軍,攻襄、鄂等地;命駐守雲南的兀良合台引兵北上,攻會潭州等地,企圖對宋形成四麵夾擊之勢。他還傳令三路軍隊擬在長沙彙合,並乘勇圍攻宋的首府臨安,一舉滅掉南宋。
其實,在他率軍出征之前,軍中有不少人對此計劃提出過異議。老將劉敏就曾建議他改變計劃,因計劃的主攻方向選擇不妥,三路大軍的配合上也沒有安排詳盡。蒙哥急於借此戰提高自己的聲望,故而並未采納。而忽必烈及劉秉忠怡恰也是從這計劃中洞察到這兩點不足的。
南宋走向衰亡主要有兩個原因。
一個是奸臣當道。賈似道把持朝政,任人惟親,朝野上下均敢怒不敢言。大小官吏均忘記了公正與律法,一切以賈似道馬首是瞻。這便讓全國上下歪風邪氣盛行,民憤民怨極大。
另一個原因是蒙古軍的屢屢進犯。幾十年前,蒙古軍總會隔一段時間便南下擄掠一番。蒙古軍搶走了百姓官府的大量財物,重要的是摧毀了南宋政權的抗擊信心,要重要的還讓百姓及一些有識人才對南宋的前途失去了信心。
忽必烈在蒙哥汗此次出征南宋時,就敏銳地洞察到了這些。蒙哥急功近利,欲一口吞下尚有抵抗能力的南宋是不現實的,而且幾路兵馬分布散亂,看似四麵八方都有蒙古軍在攻城,但是每一支隊伍的兵力都沒有戰勝敵人的絕對把握和實力,而且相互呼應不夠,失敗的結局在所難免。
其實事態的發展也果如忽必烈預料。
郢州城下,塔察兒正急得手足無措。
塔察兒是成吉思汗之弟鐵木哥斡赤斤的孫子,他身材高大,膂力過人,是一位久經沙場的悍將。他率東路大軍出漠北後,順利地攻占了沿途城鎮,一路東進,圍住了郢州。郢州的城防非常堅固,幾年來南宋趁大蒙古國屢屢換大汗之機,加緊備戰,郢州城固若金湯。塔察兒行進到郢州後受阻,難以拿下。於是,塔察兒無奈之際,隻好率軍西退,並呈報蒙哥大汗,擬另設進軍路線。
蒙哥及其西路軍的日子也不好過。四川境內多崇山峻嶺,蒙軍地形陌生,常被宋軍突襲。蒙哥四處挨打,又找不到打他的宋軍。陷在四川後,糧草漸竭,蒙哥非常惱怒,可又想不出什麼良策。
這時,塔察兒在東路攻郢州受阻的消息報告了過來。蒙哥更是氣憤之極,馬上派信使傳信:你們隻會忙著吃喝玩樂,有辱大蒙古國之威名,回漠北後我一定嚴厲查辦你!
塔察兒攻城掠地,辛苦征戰多日,僅一個失誤卻得來了大汗如此的責罵,他
心裏十分不滿,索性整兵不發,真的吃喝遊樂起來了。
忽必烈在漠北草原上,飲酒、品茶、騎獵、讀書,日子過得頗為愜意。
但他一刻也未曾放鬆對蒙哥征宋局勢的關注。當東路大軍受阻、西路大軍處境艱難的消息傳來時,忽必烈思慮許久後,準備邀請留守和林的阿裏不哥、玉龍答失及阿蘭答兒到開平狩獵、歡宴。
翌日,開平城剛從晨睡中醒來,城內街道人流尚且稀少,有不多幾家的屋頂剛剛冒出炊煙。突然一陣黃沙巨浪由北向開平疾速滾來。其聲如海潮轟鳴,其勢似排山倒海,轉眼之間,無數鐵騎騰駕著黃沙巨浪已飛奔到了城門口。守城門衛也不上前詢問,便洞開城門,把鐵騎迎進了城內。
進得城內,鐵騎拍擊著城內的甬道,發出了巨大的聲響,一時間,許多人家悄然半開門板,偷覷這清晨從天而降的兵士們。
忽必烈早已穿戴整齊,在藩王宅邸門前靜候著。鐵騎一行人奔馳到忽必烈麵前後,幾位漢子飛身下馬,向著忽必烈走了過去。
忽必烈見狀,急忙上前迎接,邊迎邊說道:“歡迎弟弟和侄兒來開平。”
阿裏不哥是個粗壯敦實的漢子,他笑著回答道:“二哥邀我幾個來狩獵,我也想看看二哥的開平城。這不,一接到你傳的信便打馬來了。”
忽必烈一邊寒暄著,一邊把阿裏不哥一行人迎進了宅邸。
進得客廳,阿裏不哥大剌剌地先坐在了上座的太師椅上,高門大嗓地嚷道:
“二哥,你的開平真是不凡,氣度規模直逼和林呀。”
忽必烈讓玉龍答失坐在偏座,沒有搭理阿蘭答兒,自己坐在阿裏不哥一旁,笑著回道:“三弟,你的話不對,是咱們大蒙古國的開平,三弟喜歡這裏,不妨搬來住下,咱們兄弟也好敘談敘談。”
阿裏不哥在收到忽必烈請他到開平的信後,阿蘭答兒勸他說:“殿下不可前去,忽必烈賦閑在家,本該安分守己,這回四處邀人狩獵,想是有什麼陰謀。”
阿裏不哥當時哈哈一笑,沒有聽勸,執意來了開平。他目前手中掌握著留守漠北的全部兵馬,自然不懼忽必烈有何企圖,再者,他很想在忽必烈受大汗冷落之際,來奚落一番忽必烈,一是滅滅他的威風,二是找找樂子,再說,也可以觀察一下忽必烈的動向,好在大汗麵前說幾句落井下石的壞話。
玉龍答失也很想來看看開平城。他從進城之後,眼睛就不夠用了,一會兒瞅
瞅東邊的角樓,一會兒看看西邊的寺院,進屋後又被擺放在櫥櫃上的一柄玉如意吸引住了。
忽必烈站起身,拿起這柄約一尺長的玉如意,說道:“這是一個漢地朋友史天澤送的。柄上這塊玉是老祖母綠,價值不菲呀。不過,侄兒要是喜歡,拿去就是了。”忽必烈邊說邊把如意遞到了玉龍答失的手中。
玉龍答失喜不自禁地伸出雙手,捧住如意,連聲說著:“謝謝二叔,謝謝。”
“謝什麼,別說見外的話,這都是我們大蒙古國的財富嘛。三弟,”忽必烈轉身向著阿裏不哥,接著道:“來我這裏,不要客氣,看上什麼,拿幾件回去玩玩。”
阿裏不哥抬眼掃視了座前的人,沒有發現察必,他沉吟一下,說:
“那我就不客氣了。二哥你知道我喜歡什麼,晚上給弟弟準備下吧。”
忽必烈顏麵不改,神態鎮定地道:“好!一言為定。”
夜幕降臨後,忽必烈跟阿裏不哥狩獵歸來,在藩王宅邸大擺酒宴,款待阿裏不哥一行。
阿裏不哥飲下一杯酒後,跟忽必烈談起了蒙哥汗的征宋之事:
“二哥可知道大汗征宋的情況?”
忽必烈歎口氣道:“我的身體一直不好,沒能隨汗兄出征,遺憾呢。怎麼?
大汗有信傳回麼?”
阿裏不哥笑道:“簡直是勢如破竹哇。塔察兒連破襄鄂,汗兄也該攻到四川腹地了。”他不想讓忽必烈知道戰局發展不順利的消息。
忽必烈也佯裝不知,高興地道:“太好了,汗兄統軍打仗非常穩當,肯定會大獲全勝的,這也是完成了祖父未競的遺願吧。我們都是一母同胞,血管裏流著一樣的血,最近我的身體已經漸漸恢複,我真想也去為汗兄分擔一二呀。”
玉龍答失首先被忽必烈真摯的話語打動,當然還有那柄玉如意,他馬上應道:
“塔察兒率的東路軍在郢州受阻,現已西撤,二叔,你身體已愈,不如奏請我父汗,率隊先征吧。”
阿裏不哥不悅地斜了一眼玉龍答失,張張嘴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忽必烈點頭道:“塔察兒受阻了?是啊,汗兄目前正是需要我們鼎力相助之時。也好,就勞侄兒奏請大汗吧。我也上書,請命出征。”
玉龍答失笑道:“好!一言為定!”
阿裏不哥此刻才明白忽必烈請他來開平的真正目的,名為狩獵,其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哇。聽著玉龍答失爽快地應著忽必烈,他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但又不好發作,畢竟玉龍答失是大汗的親生兒子,與他相比,大汗自然是相信兒子。
阿裏不哥沒有理會下座中阿蘭答兒焦急的手勢,低著頭開始大杯喝酒。
“殿下,”阿蘭答兒麵向忽必烈,笑著問道:“怎麼今天沒見察必別乞出來飲酒哇?”他知道阿裏不哥與忽必烈的分歧初衷就是察必,故此問道,以激怒阿裏不哥。
阿裏不哥果然從阿蘭答兒的問話中聽出了暗示,也接話道:“聽說二哥的帳內美女無數,莫非察必別乞已經讓二哥厭煩了?二哥不妨大方些,把自己不用的女人分給三弟我用用。”
忽必烈臉色一懍,沉聲問道:“阿蘭答兒,你是嫌我這裏招待不周,挑剔來了,是嗎?”
阿蘭答兒趕緊搖頭否認。
“這就對了嘛,”忽必烈口氣一緩,向阿裏不哥笑道:“察必別乞身體不適,你別介意。怎麼,酒還沒有喝透,就想女人了?放心,二哥我自有安排。”
“好,好,”阿裏不哥幹笑兩聲,應聲:“太好了,我一定要跟二哥喝個痛快。”
“幹!”忽必烈端起了酒杯。
“幹!”眾人一起應合著。
夜已很深了,阿裏不哥從宴廳中醉意朦朧地跟著侍衛,走向忽必烈為他安排的臥房準備睡下。
他走到一處頗有江南園林風韻的房屋門前站住,見裏麵紅燭高照,暗香隱隱飄來,便問:“這是誰的住宅?”
隨侍應道:“就是為您安排的。”
“好,好。”阿裏不哥揮手讓隨侍守在門邊,自己抬手推開了紫紅色的木門。
阿裏不哥走進屋內,見屋內靜悄悄的,他打量了一下後,便直奔屋裏端的紅木床上,他脫下靴子,解開衣袍,躺在床上,懶懶地伸了伸腰,帶著醉意就要安睡。
朦朧之間,他感到一雙柔嫩溫軟的手撫上了他的胸膛。這雙手輕緩地在他胸
前劃動著,摩挲著,漸漸地猶如一尾遊動的小魚兒向他的小腹伸去……他感到自己的身體開始臌脹,先是從小腹部升騰起一股灼熱的火焰,接著,這火便燒灼著整個的身體,他的心跳開始加快,四肢開始冒汗,氣息也急促起來……他不想睜開眼睛,不想分辨這是夢幻,還是真實的,他微合雙目,盡情地享樂在一片柔美的撫慰之中……就在他的呼吸越加急促、身體開始強直、就要進發出快慰的呼叫時,那雙溫軟的手停止了動作,並且離開了他的身體,仿佛消失在空氣中一樣,沒有了聲息。
阿裏不哥就如同饑渴多日的人,剛要把甘美的水飲進嘴裏。卻又被人奪走般,痛苦而又急不可耐,他大吼一聲,就要起身,隨即睜開了雙眼。
床前,一位女子亭亭玉立,正含情脈脈地注視著他。這位女子身材高挑,曲線玲瓏,一襲薄薄的白紗下,豐腴的雙乳微微起伏著,向上望去,女子瀑布般的黑發下一張鵝蛋形的臉嬌嫩無比,眉如黛山,唇紅欲滴,他簡直認定是天仙來到了自己的麵前。他抬手想拉過女子,又像是怕觸犯了仙女,趕緊把手縮了回來,不知所措間,隻是傻傻地盯著女子,仿佛他一移開視線,女子便會飛走一般。